孟君遥懊悔万分地把五指插进头发里:“都怪我,酒后犯浑,我这就戒酒。我我我又没给你任何承诺,也不值得你这样做,你这是何苦呢?!”
视频那头,南枝的眸子熠熠发光,好看的手指上下翻飞:“孟先生,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但既然上天赐了我一个天使,我想留下。这样,以后每当我见到,就好像见到你一样。”
这种表白简直毫无华丽和浪漫可言,也不算柔情蜜意,但绝对身体力行,而且恐怕要身体力行一辈子。
孟君遥呆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觉喉咙发干,胸口遭一记重锤不好,眼看堂堂男子汉情绪就要失控!
他来不及说再见,一把掐了视频,痛哭流涕起来,感动和自责吞没了他。
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就再无亲人,虽然把小白和福利院的兄弟姐妹当年做亲人,但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现在,与自己非亲非故的南枝,顶着重重压力要塞给自己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世间有人如此痴情待己,夫复何求?如果自己不敢站出来负这个责任,还是男人吗?进一步说,还是人吗?!
孟君遥用冷水抹了把脸,整理好情绪重新拨了回去。
那头,东云正在痛斥孟君遥是缩头乌龟:“他以为挂了电话就没事了吗?我要给他打回去!你别拦着我,让我打回去骂醒他!”
南枝一直在用手语阻止:“不要打,不要打,孟先生现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等他心情好一点再说。”
以往温柔的东云,最近脾气格外易怒:“他心情好,我心情就好不了了,谁来保障我的心情!”
正在这时,孟君遥主动打回来了。
视频中,只见他眼圈有点红,声音有点哑,但无比坚定和诚恳地说:“南枝,你等我,我手上的工作合同还有一个星期,交接一下就回去看你。照顾好自己!”
南枝咬着嘴唇打了个手语:“嗯,我等你!”
旁边的东云愣了一下,对剧情转换之快表示不适应,嘟囔了句:“这还像句人话哦,南枝,我不是说你,我说他!”
孟君遥收拾箱子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了那个当初南枝一针一线为自己缝制的荷花香囊。
忍不住拿近闻了闻。那味道很好,因为里面装的是爱和思念。
白天面对那些有心理创伤的儿童,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情绪的垃圾桶,让孩子们尽情发泄。其实他每天接受这些负能量,自己也背负了很大的压力无处释放。
此时看到这个香囊,南枝的种种好、种种温柔,齐齐涌上了心头。
姑娘用情这么深,不惜用一辈子来抚养自己的骨肉,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推卸责任当逃兵呢!
一个星期后,一位心理学专家义工接替了他的岗位,孟君遥匆匆赶回城,连客栈前台都没去,直接奔赴画室。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算是怕了东云了,有心理阴影,为避免再次遭遇河东狮吼,还是尽量少跟她打照面儿为妙。
不过,东云以前给人的印象也是个温柔小巧的女人,难道说女人生气了都会秒变河东狮?
孟君遥想了想,不能吧,跟小白认识十多年,她只吼过自己一次,就是那次她看到自己落难,说要嫁给自己的时候。
想到小白,心情黯然了片刻,造化弄人啊!
脚步不知不觉已停在了画室门口。
刚下了一节美术课,南枝像以前一样,独自留下做些力所能及的打扫工作。
不知是哪个学生的画笔掉在了地上,爱整洁的南枝慢慢弯下去,居然左够右够够不到,正在犯难
“我来捡!”
大玻璃窗外的孟君遥看她这副样子,心里莫名酸楚,推门进去飞快地拾起笔放到桌上,然后扶她坐下。
南枝见到朝思梦想的孟先生,又惊又喜,略圆润却依旧美丽的脸上放着异样的光彩,都没发现自己痴痴地盯着他看。
舍不得把目光挪开,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再消失几个月,他的骨肉都该呱呱坠地了。
孟君遥心痛不已:“南枝,辛苦你了。”
南枝却只顾着打手语问他自己心里最重要的问题:“这次回来,你还走吗?”
孟君遥看到南枝行动已经如此不便,而这一切皆是因自己而起,感到羞惭不已:“不走了,陪你。”
南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溢于言表:“我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孟君遥望着她因开心而熠熠生辉的明眸,暗自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很大的决定,一个将影响一生的决定。
他伸手抱了抱她,她身上有香味儿,但是有别于小白头发上的植物香气:“以后,别再叫我孟先生了。”
南枝挣脱出来用手语问:“那叫你什么好?”
“叫孩儿他爹怎么样?”孟君遥的手搂住她粗了很多的腰身,“我这就娶你。”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这句话,这句憋在心里十几年的话。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只不过,换了对象。
南枝惊呆一瞬,赶忙表示:“不不不,我没有用孩子逼婚的意思,我不要你娶我。”
孟君遥:“不是被逼的,我是认真的。”
南枝投来疑问的目光。
怕她内疚,孟君遥故意调侃道:“你看,我长得这么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要是能娶到你这么漂亮的媳妇,那可是祖坟都要冒青烟的,我们家的基因也可以从此改良了。”
南枝听了,扑哧一笑,笑中带泪。
由于她长得太美,尽管现在是冬季,却被她“一笑江南春”。
东云听到这个天大的喜讯也乐死了,再也不恶狠狠地管孟君遥叫“姓孟的”了,而是改口叫妹夫,并且为自己之前的无礼道歉。
孟君遥又怎么会怪她?
东云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好、最称职的姐姐了,先前她骂自己的那些,一点都没骂错,是她把自己骂醒的。不过见到东云的时候还是自动保持3米远的距离。
因为孟君遥的归来,客栈到处喜气洋洋。
两人很快举办了一场并不隆重、但是很温馨的小型婚礼,虽然新郎的年纪有点儿大,新娘的肚子有点儿大,但总算是终结了那些风言风语,守住了南枝的名节。
小白和巫海也被邀请参加婚礼。
本来还请了福利院的冯院长,但她带着那么多孩子,实在是走不开,只好委托小白全权代表了。
孟君遥也大方地邀请了自己的恩人巫山,不过由于种种原因,巫山没来。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巫山想,出席婚礼少不了要敬酒喝酒,可自己现在滴酒不沾,应酬的时候怎么解释?而且自己这人又不太会说话算了,让小白代自己去吧,还省得老孟尴尬。
孟君遥本来还惦念着以前的邻居老李一家,可惜现在联系不上了,以前那些学生和街坊邻居也都失联了,成为了遗憾。
还有曾经扮演自己妻子拍照给小白看的那位伊人,孟君遥心里还是很感激她的,希望她一切都好吧。
婚礼上,作为嘉宾的小白心中五味杂陈,但压倒性的情绪是对新婚夫妇的祝福。
她偷看了南枝好几眼,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位姐姐美貌不可方物,比自己长得仙多了,真为孟老师高兴。
“我就说嘛,孟老师结婚不可能不请我去的,难怪上次是假话,迟到了这么多年的婚礼,总算让我赶上啦!”
小白端着一杯酒走到新人跟前,笑眯眯地道出祝福,笑得小梨涡都出来了。小梨涡只有在她特别开心的时候才会现身。
上一次以为孟老师结婚了,小白痛哭流涕几天几夜不止,魂儿都没有了的样子但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然一点都不想哭。曾经最爱的人,终于有了幸福的归宿,打心眼儿里为他高兴。
孟君遥看了南枝一眼,光彩夺目的南枝却大大方方对小白比划着手语:“谢谢你。”
她现在已经知道小白看得懂手语了。
所以说心态很重要。南枝深深了解面前这个女孩子在君遥心中扮演着怎样重要的角色,并感激她在过去十几年里曾给予君遥的快乐与关怀。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小白,自己跟君遥最终也不会走到一起不是吗?
不过南枝也很霸气地想:你所给予的,已经是过去时,他的现在和未来,我承包了!
考虑到小白跟君遥以后相处的时间会变得很少,南枝藉口说自己累了,主动要求去旁边歇会儿,给他们留出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辈子在大多数的眼中从来没有跟“帅气”二字沾过边的孟君遥,今天穿了一身灰色中山装式样的新郎礼服,在小白眼里帅得无法无天。相信在南枝眼里也是一样。
他细细端详了白云暖片刻,还是那熟悉的、惹人喜爱的、令人看了舒服的眉眼,不过她眼中投向自己的涓涓情意已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豁达。
所谓“豁达”,就是不那么在乎了。
而真正在乎的人,永远都是小心眼儿的。
孟君遥心中五味杂陈。
这么多宾客的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他也不好占用她太多时间,只好将手中杯一饮而尽:“小白,我们都应该珍惜自己拥有的,你也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