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龙潭看似单纯,却十分固执。
“孟兄,你这是走了歧途呀。你看朱兄,他早就清醒,却一直没能勘破情关。”
“一日比一日消沉,这情结不是听之任之,交付时间平息就能解决的。”
他又继续说道,“朱兄行事规矩,有章法,定然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
“他同芍药既然已经成亲,不管芍药是什么,他总是自愿的。因此于他,芍药就是秉明天地的妻子。”
“如今他再有千万种理由,总是让妻子陷于困顿,如何能苟且偷安?”
“孟兄,如果是你,你难道会这样吗?”
“看孟龙潭摇头,林封继续道:“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孝廉呢。”
我先前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情应在芍药身上。朱兄不参与却是不行的。”
“我虽然不知道情之一字,却明白朱兄不仅是他一人,他身后还有众多人的殷切期盼和牵挂。”
“画壁中九死一生,你们都是侥幸存活。如今却还要硬凑上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孟龙潭一脸正色说道:“朱兄也不是故意进入画中世界的。”
“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温柔娴静,对他情意绵绵,如何能够不为所动?”
“于是他沉浸在情中,和她共结连理,这本就没有什么。”
“朱兄的错,就错在不该始乱终弃。”
孟龙潭继续说道:“可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本就不能在一起,因为画壁中不安全,因为朱兄还有责任和负担。”
“即便你觉得他是个负心人,我却不会看不起他,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有一大家子老弱需要他供养。”
他顿了顿也叹息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她们不喜欢现在的生活。”
“你怎么确定她们想出来,想来到这个对女子苛求的地方?”
“你又怎么确定她们出来后能够很好地适应,活得比画壁中好?”
孟龙潭看了一眼一旁欲言又止的林封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芍药。
可这只是她自己的意见。而且她的想法,也不一定就是成熟理智的。
说不定等她在这里生活两三年,变成青春正富的潘巧云或者大家唾弃的潘金莲,她就要后悔。
怪你将她的生活打乱,坏了她的人生。
“你,能为她的人生负责吗?”孟龙潭见林封陷入沉思,掷地有声地说出最后一句。
朱孝廉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一脸的惊诧。
此时林封看着眼前与自己辩论的孟龙潭暗道:“原来孟龙潭能不为妄念所扰,不是因为他懵懂单纯。”
“而是他将世事看得透彻,又心志坚定。
顿了顿林封说道:“孟兄,于道义上我亦无法说服我自己,决定牺牲一人来救千万人。”
“我的决定,从来只和我自己相关。不论朱兄作何决定,我都要去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不知道芍药她们,以后会不会怨恨我。”
“可我却无法因为这未知的不确定因素,就拒绝对现如今正在困境的人不管不顾。”
“或者,若是她们不愿意,我则不会将她们带出。”
林封正色说道:“况且我看得出来,她们会喜欢这个世界。”
孟龙潭摇摇头,神情有了几分沉稳睿智,他说:
“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既然知道这点,为何还苦苦纠结。”
孟龙潭滔滔不绝的说道:“若是我力之能及,我自然全力以赴若是我之力不过螳臂当车。还会伤害其他人,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就将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放下。”
“毕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我知道你如今的年纪,正是怜贫惜弱、好胜侠义之时。”
“然而,你要面对的不是只有蛮力的匪徒,而是一群和我们截然不同的人,不,是神,人如何能够与神斗。”
林封心中暗道:“我只为自己,为身边人宁我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
孟龙潭苦口婆心劝阻,却不想反倒逼出了林封的道心。
这道心不是简单的心念或者想法,而是一种信念,一种誓约。一旦确立了道心。
那就该始终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一旦对这种信念产生怀疑,那么道心就会有损毁,修为也将难以寸进。
林封一声长叹,向孟龙潭秉明身份。自己是黑山山神掌管一方安危。
“我既然做了山神,自然对凡人就有责任。就像朱兄,虽然他只是途径此处的一个书生,一旦他有难我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林封说道:
“想不到奉先果然另有机遇”“阿弥陀佛。”
“不对,是无量天尊,才是”孟龙潭笑着念了句佛号,后又觉得不对改口唱了句道号。
他没有纠缠在朱孝廉该不该去的事情上,紧张对峙的空气也缓和下来。
“我早就听人说起,黑山有了位山神显圣人间普泽百姓,没想到就是你。”
“哪里哪里!都是阴天子和乡邻们信任我。”
看着一脸崇拜的孟龙潭,林封想到自己前些时候让嫣红和小卓传播山神信仰,收集信仰之力发展信徒当时只是随意一提,如今看来她们两个做的还算不错。
“我看奉先和这寺的和尚们,都有些大神通。”
“不知对上画壁中的金甲使者如何?”
“若是他们背后另有高人,你们胜算几何?”
孟龙潭似乎开始考虑计划的可行性。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林封一脸正色道:
孟龙潭见两人干坐着,甚是无趣,因此从条桌上拿来茶具。
“这里地处洞庭湖畔,也有些上好的银针。你试试”
于是他洗茶暖杯,看到舒展开来的白毫和浅金色温厚的茶汤,斟一盏与林封,又斟一盏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