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到不可思议,也冰冷的仿佛死亡的黑血就像是被人以泼墨的手法随意挥洒开,楚子航能感觉到污血喷洒进眼睛里后带来的刺痛。但是他却没办法闭上眼睛。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麻木,而是因为他没办法闭上眼睛。
在楚子航被雨水和黑血模糊的视线里,神明身畔的明光那么明亮又那么夺目,就好像是舞台上方背后悬挂的灯。
而现在站在舞台上的不是楚子航那个自从嫁给了第二个父亲之后再也没有上过舞台的妈妈,而是从来只会在台下看着她给她捧一杯热牛奶的父亲。
这个除了情趣似乎一无所有的男人其实并不会跳舞,但是这一刻他斩击的姿态却带着任何舞蹈都无法比拟的美感和韵律因为他的每一次斩击都是完美的。
他当然需要是完美的,哪怕只是一点儿纰漏,无懈的防御都会化作泡影。而随之造成的伤害就会拖累之后的斩击,导致他的败亡男人倒是不畏惧败亡,每个活着的混血种都有去死的觉悟,但是他委实不能死在这一秒。
如果他死在这一秒如果他只能走到这里,那么他身后的儿子要怎么办呢?
时间零的血统展开,死侍如同扑火的飞蛾萦绕而上,然后在男人刀下变成所谓的不可回收物。
他的刀光轻灵的像是雨后飞燕猎捕小虫时破空而过的翅尖,可斩碎的却是确确实实怀着黑血的怪物。
怪物的残骸在地上snn,简单的斩成两三段不能让它们死去,却能有效简单的阻止它们继续战斗
直到最后一只怪物也变成了地上的碎片,男人深呼吸,无声的言灵领域随着他的吐息回收,最后被压进楚子航曾经一度觉得单薄无用的躯壳。
“言灵时间零,你的血统很难得。”
漠然注视着自己的侍者死去的神祇说道。他坐下的神马随着他的声音喷响鼻息,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而在这一串炸雷中,男人只是回身去看楚子航。
“我说跑的时候,就调头往车那边跑。”
他轻声说道。楚子航想去抓他的手,想去问点儿什么但是他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最后他只能点头。
重重的,认真的。
他已经很多年没对男人说的话这么认真过了。可这一刻楚子航甚至觉得男人就算是继续扯那些一点儿也不有趣,让他无比愤怒的你后爸会帮你解决的话,他也一定会认真点头。
“你跑得会比我更快你是我儿子,自然比我优秀多了。”男人拍拍他的脑袋,他的手上密布青黑的青筋,就像是在血管里装满了漆黑的原油。狰狞的看起来像是怪物的手,可是落在楚子航头顶的时候却那么暖,暖的像是太阳的亲吻。他最后看了一眼楚子航,然后转头看向奥丁。
“东西留下,我们走,可以么?”男人说,“公平一点。”
“你和我之间,是没有公平的。”
奥丁说道,神祇缓缓提枪,男人也跟着再次双手攥紧了刀
“谈判破裂了。”男人低声说,“跑!”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男人喊出跑得那一瞬间,楚子航的身体就像是被别人控制了一样的遵从了男人的指令。他拼命的跑,雨水像是小石一样锤在他身上,迈b就在他前方,要是放在平常这点儿距离他估计会觉得和没有差不多。而这一刻却遥远的像是天堑。
然后,当手触到车门的那一刻,完成了男人的指挥的楚子航回过头
他看到了划出弧线的星光,和喷薄而出的黑红。
北欧神话这样描述奥丁:他身披铠甲,独眼,手持永恒之枪nnr。他领着亡灵在天风飞翔,所以暴风就是奥丁带来的死亡之风。
而当奥丁挥舞手中的枪时,在人们眼里看到的就是闪电。他是风暴的神,也是矛的主。
而作为奥丁最有名的神器,名为冈格尼尔的永恒之枪所驱使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永恒
而是终结永恒的力量。每一次刺出,永恒之枪的尖端都在空中留下一个璀璨的光点,于是当神祇挥舞起长枪的时候,就像是一场流星雨由天直坠!
而在这场流星的暴雨里,刀光正面而上,就像是雨燕在暴雨中张开了双翅,飞鸟一样的刀光一瞬间以燕翅之弧暴起。
人的力量自然无法与神力相媲美,但是却不代表人就该毫无活路。言灵时间零的领域再次张开,男人挥刀而上。楚子航向后奔跑的时候他也在向前奔跑,在言灵的帮助下他挥刀的速度比神还要快上数倍。
而每一次落刀都那么稳,十数刀的落点完全重合。就像是滴水穿石,而男人需要的却从来都不是穿石他只是需要挥刀带偏枪芒,在这片枪芒形成的流星雨中为自己开一条道!
被他带开的枪芒摇曳出弧线,男人却没有机会再去看了。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奥丁身上,他跃起,高跳之后挥刀斩击,直对奥丁的脖颈!
巨大的出力让他整个身体的龙血都沸腾,沸腾的血带高他的体温,这一刻他身上都缭绕起白雾。
奥丁没有躲避,骑着足巨马的神祇依然持枪而立,足够切下他头颅的斩击,能挡在他路前的男人在神祇眼里都如同蝼蚁而蝼蚁,总是那么轻易就会死去。
如流星又如萤火,划出弧线的枪芒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磁铁一样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坠落到他身上。先是贯穿了他胸口的那一枚,男人被枪芒的冲击力带的一起坠落然后就是第二枚,第三枚
“走啊!”
他跌落在水里,被死侍的血染黑的水此刻也带上了他自己的猩红。男人却浑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他只是狼狈的侧过头,对着楚子航咆哮,手还抓着那柄刀。
“子航!子航!开车”
血的颜色占据了新的白雾,男人看着他,就像是全世界只有那么一个人,他眼睛已经血红,可眼睛却没有一点儿狰狞或者暴怒,他只是看着楚子航,那么孤掷一注又那么留恋。
“逃啊”
他抬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长刀投向足骏马的头颅,而自己则扑向骏马的足。离巢的飞燕最后一次迎风而上,眼睛却还看着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