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临死前说了高朋两个字,裴旻很快明白了它的含义,它应该是指高朋客栈。
长安一共有四家高朋客栈,其中在牛仙客府宅附近有一座高朋客栈。
裴旻带了几名手下来到这家客栈。
“几位客官要住店吗?”
裴旻出示他的侍卫银牌,“我们找一个叫王昆的人!”
“是从越州过来的王昆?”
“就是他,他住在这里吧!”
“他在这里登记,开了一间房间,付了一个月的房钱,但基本上没见他住在这里。”
“我要看一看他的房间!”
“几位随我来!”
掌柜带着众人上了二楼,走到最西尽头,掌柜打开了门。
“这就是他的房间!”
裴旻带着手下走进房间,房间里收拾得很整齐,一看就是没有住过的样子,墙角放着行李箱。
“你们去搜他的行李!”
几名手下上前去翻看王昆的行李箱。
裴旻走到窗边的桌案上,桌子上有两撮灰尘,不像是风吹进来的灰尘,他侧光细看,桌上隐隐有个脚印,穿着袜子留下的脚印,很模糊,只能侧光才能依稀看见。
裴旻抬头向顶上望去,头顶是一根次梁,不是主梁,裴旻何等眼力,他看见了次梁上的三个手指印。
裴旻跳上桌子,在次梁上方摸索片刻,摸出来了一个小盒子。
房间内,李琇打开了小盒子,里面是一块绢布,上面写满了小字,下面还有签字画押和指印。
是王昆的自述,写他如何不甘酒楼被叔父贱卖,便想用诬陷的手段来逼李琇还回酒楼,但他又深知自己人微言轻,惹不起皇族宗室,他便经人介绍,找到了牛仙客,在行贿了五千两白银后,牛仙客答应帮他打官司。
在信的最后,王昆担心自己会被牛仙客灭口,留下了一个小秘密,他行贿给牛仙客的五千两银子,共有一百锭,每锭上都有特殊记号。
一旦找到这些银子,牛仙客受贿的罪名就坐实了。
李琇看完信,低头沉思不语,这封信如果能早一天拿到,那么牛仙客就根本没法在大殿上污蔑自己。
可惜这个证据现在对自己已经没有用了。
不过对牛仙客却是一颗雷,牛仙客受贿杀人灭口便形成了一个证据闭环,这下子牛仙客没有机会再翻盘了。
“准备马车,我们去万年县衙!”
万年县衙内,牛仙客送来了两名打人的家丁,用牛仙客的话说,因为王昆欺骗自己,他忍不住想教训一下王昆,他下令打王昆二十棍,不料五人没有把握住分寸,把人给打死了。
两名打人的家丁被县衙扣留,但牛仙客想把另外三名运人的家丁带回去,却被县令崔畅一口回绝。
“他们三人就算不是主犯,但也参与了抛尸,属于从案犯,既然是杀人案中的人犯,无论如何不可能放他们离去,感谢牛相国对县衙的支持,但放人之事恕下官不能从命!”
牛仙客十分不满道:“老夫担保他们出去都不行吗?”
崔畅摇摇头,“制度在这里,下官不能随意破坏!”
“那让老夫见一见他们,也不可以吗?”
牛仙客就担心没有对过口供,万一双方交代的口供矛盾,那就麻烦大了。
崔畅还是摇头,“因为他们的口中涉及到了牛相国,按照惯例,当事人之间不得接触!”
“什么!”
牛仙客顿时大怒,“他们的口供和我有什么关系,崔县令最好把话说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是不是在污蔑老夫?”
“相国言重了,他们是牛相国的家丁,交代的口供肯定会和相国有关系,谈不上污蔑谁。”
“你把他们的口供拿给我看看,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说实话!”
“很抱歉,恕下官不从!”
“你”
牛仙客忍住怒气冷冷道:“崔县令是铁了心要和老夫做对吗?”
崔畅虽然是张九龄提拔起来,但牛仙客毕竟是相国,他之前还是会多少给点面子,但经历了今天的早朝后,崔畅已经彻底站到牛仙客的对立面了。
何况现在牛仙客还被停了相权,根本没有资格在这里命令他做什么?
崔畅淡淡道:“我只是按照朝廷法度做事,不针对任何人,牛相国请勿越权干涉,请回吧!”
牛仙客点点头,“好!你记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站起身愤然离去。
就在牛仙客刚走,钟馗匆匆来了。
钟馗将一只盒子递给崔畅,“这是我家殿下刚刚找到的一个证据,可以完善崔县君的报告!”
崔畅接过盒子,对钟馗道:“有件事可能需要郡王殿下帮忙!”
“什么事?”
“我担心今晚可能会有人来行刺证人,我手下没有武艺高强的衙役,请转告殿下,能否请他提供一些支援?”
钟馗微微一笑,“殿下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他让我转告县君,请县君在关键时刻将人犯转移,我们会来协助!”
牛仙客心烦意乱回到府宅,负手在大堂上来回踱步。
他知道这次自己麻烦大了,不管是不是误伤,但人是在他府上死的,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
从崔畅软硬不吃的态度来看,十有八九口供对自己很不利,一定是说自己在背后指使。
牛仙客负手来回踱步,想来想去,这件事他只能求助摄政王。
李成器没有让世子李琎接见牛仙客,而是让舒王李珣替自己接见了牛仙客。
房间里,李珣平静地听着牛仙客的述说,相比而言,他比李琎更沉稳,更睿智。
牛仙客叹口气,“我主要是在扬州的恶气难消,一直对三十八皇子耿耿于怀,所以总想找机会收拾他,这次王昆事件就是这种心态在作祟,我承认考虑不周,有点急切了。”
李珣喝了口茶,不慌不忙问道:“那牛相国为什么想到杀王昆?”
“殿下,首先我没有想杀他,只是想泄愤!”
“泄愤?”
“就是泄愤,那两座酒楼王昆对我隐瞒了薛王之事,导致我被停止相权,殿下可以想象我心中怒火,回去我就质问他,结果他承认欺骗了我,盛怒之下,我下令打断他的两条腿,把他扔出长安,结果没想到居然失手打死了,哎!”
“就只是泄愤?”
“那当然,殿下以为还有什么?”
李珣淡淡道:“我是担心还有灭口的因素。”
“不至于吧!他一个小商人,有什么值得我灭口的?”
“但在今天上午的朝会上,李琇说你和李瑁有勾结,为了投其所好,才指使王昆诬告他,牛相国,你真和李瑁有关系?还有,你帮王昆告状,拿了多少好处?
这些你可以不用说,但如果想要我父亲帮你,你就得老老实实交代,你是知道的,我父亲眼中揉不得半点砂子。”
牛仙客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李珣会这么厉害,比李琎要难糊弄得多,把什么都看透了。
牛仙客半晌冷冷道:“我没法回答殿下的疑问,请殿下转告摄政王,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至少目前我依旧是忠于他的,如果摄政王不在乎这个相位,我其实也无所谓。”
“牛仙国的申述,我会如实转达给父亲!”
长安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