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人多势众,数量远远高于扶萱和谢湛二人带出的人马。
百密一疏的防卫中,有一个身形消瘦却身手敏捷的褐衣人突破防护墙,提刀冲了过来,他砍倒谢湛三人面前的最后两个侍卫后,这头便再也没有旁人把守。
石清那厢打斗激烈,他与打头的那人以及十来个助阵的壮汉缠斗,一时无法分身过来。
正当扶萱以为谢湛终于要出手时,她却觉得手腕一紧,谢湛高喊着一声“跑”,拉着她就往后方急急退去。
他们本就在一个不大的平台,再往下,便是一个斜坡。这一跑,没几步就跑到了平台边缘。
及至边缘,三人便不得不刹住了脚步。
这一刻,扶萱才知晓什么叫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这谢湛,眼看着人高腿长,以往抱她时,也还觉得他身板硬实,这临到紧急关头了,才看得清,堪堪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君!甚至,还比不得扶家最弱的五堂哥。
正当她还在鄙夷地胡思乱想时,那厢,褐衣人提刀就往谢湛三人砍来。
眼见着靠他最近的玲珑有险,谢湛伸脚一踢,将她踢出了几尺远,那褐衣人的刀便砍偏到地。
这一下出师不利,直激地那砍人的怒火冲天,他接下来的刀便砍地更勤、更狠。
谢湛拉着扶萱左躲右闪,对方虽是连砍了数刀,却刀刀都未砍到二人身上。
扶萱被谢湛这没有路数的躲闪扯地晕头转向,胃中翻腾不止。
眼见着再这般下去,自己都要生生吐出来,且,没人护的二人也只会凶多吉少,扶萱大吼一声:“你别打啦!我随你回去,做你的压寨夫人!”
她这带娇带媚的声音一出,对方砍杀的动作霎时顿住,谢湛的拉扯也停了下来。
二人皆是疑惑地看向了她。
“你是个女的?”褐衣人发问。
扶萱“嗯”了声,仰脸对着他,好让他看地真切些。
正在对方还在打量她的时候,扶萱抬起手臂,利落干脆,“啪”一声,射出了袖口中的袖箭。
褐衣人中招,双眼一翻,长刀落地,轰然倒下。
扶萱满眼得意,抬起下巴看向谢湛,眼中意思是:还得靠我才行罢!
她正兀自得意忘形着,谢湛的注意力也被她一时引了过去,那头,却是陡然窜出另一个壮汉,对着扶萱便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谢湛一扯扶萱,将她护在身前。
只听一声闷哼,她的腰身被人一把握住,人往他身前一紧,她被迫埋入冷香满溢的怀中。
扶萱只觉得他大掌劲猛,动作简洁而迅速,她的身子尚未反应过来当前形势,就听得玲珑高声惊呼,随着这声惊呼,她被人腾空带起,而后便是天旋地转,落在尚且柔软的地上,与谢湛顺着陡坡往下滚落。
她的头被他的手护着,她的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脯。
头晕目眩中,他身上的雪松香随着翻|滚,肆无忌惮地压向她,满鼻子、满世界,仿若只剩下了他。
夏日衣衫轻且薄,翻|滚不断中,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胳膊上的肌理,紧,且实;也能感受到那结实的胸膛,硬,且烫。
可是,这花架子,压根没用。
扶萱在神思恍惚中,长长的滚落结束,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背后是柔软的草地,扶萱仰躺着,身|上的谢湛半晌未有动作。
从未与男郎这般亲密地接触过,她被谢湛这样一挤,似有千钧压住,浑身难受,连呼吸都不能顺畅。
扶萱艰难地挤出话来:“你压着我了。”
谢湛身子一歪,一声闷哼,往扶萱身侧栽了下去。
听得这声闷哼,再联系到在坡顶上的那声,饶是再迟钝,扶萱也察觉出了他的异常。
她急切地坐起身,朝向谢湛,问道:“你受伤了?”
谢湛满头大汗,眉头紧皱,侧躺在她身边,鼻腔中嗯了一声。
扶萱即刻道:“你先保持这个姿势,莫乱动,我现在就给你找草来止血。”
扶萱刷一下利落起身,左右望了望,往前快走几步,扯了几把青蒿,她边将青蒿尖放在两掌之间使劲揉搓,边往谢湛身旁走。
谢湛看着她发丝散乱,手中拿着一个青草大团子,跪在他身侧,问他:“你伤在哪?”
“背部。”谢湛道,又问:“你手中是何物?”
扶萱往他背后去,边扯开他破了口的衣裳,捡下上头沾着的杂物,边回道:“青蒿,也叫草蒿,主疥搔、恶创……此蒿生挪敷金疮,大止血,能止疼痛。”(1)
谢湛静静听着,没料到她还懂这些,心中暗暗夸了她一句。
扶萱话毕,便将手中草团敷在了他的伤口上。
她这一敷实在太触不及防,汁水接触伤口,突有刺激,谢湛一个没忍住,低低“啊——”地痛出了声。
这惨烈一叫,听到耳朵里,也知伤势不轻,扶萱心中一痛,蹙了蹙眉,鼻尖跟着泛起酸来。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也不会受伤。
她在谢湛身后,咬牙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几寸长,又极深,定是很痛。
往前,伯父领兵打仗时也这般受过伤,她去他屋里看他,他说小伤而已,萱萱莫哭,明日便好了……
一切都像发生在昨日。
她的泪汹涌地泛了出来,又被她抬手迅速地抹掉。
哭,有何用?
扶萱无声咬唇,深深呼吸,整理好自个的情绪。
而后,她轻轻推了推谢湛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说道:“伤口太大了,草药不够。你可否身子缓缓往前,再趴下一些?我需得先给你敷在上头,再去採些青蒿。”
她翁声翁气的声音传来,谢湛不看也猜得出,身后的人定是哭了。
也是,这般瘆人的伤口,她哪见过。
说不准,这哭就是被吓的。
谢湛没配合扶萱,而是说道:“不用了。你去听听上头动静,若是停了,喊声石清,他自会前来处理。”
经谢湛这一提醒,扶萱才又想起上方还有打斗,谢湛这般情况,她确实不及石清会解决。
故而,扶萱听话地说了声“好”,在谢湛的伤口上,又轻轻地上下抹了几回草药,便起身提着袍摆,往坡顶上走去。
她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上方传来玲珑大声又连续的“女郎”的呼唤声。
扶萱心中一喜,玲珑没事,也就意味着他们的人已经将对方制服了。
她往上快步冲了几步,挥着手臂,高声回:“玲珑,我在这!”
她话毕,很快,玲珑和石清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