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
见谢湛神色骤凌,扶萱开口提醒,“你别这样再冷脸回去。”
真的,她不得不批评这人忽高忽低的演技。
今日在那缘佳楼前,他已然来过一次脸色突变,现下,她说着正事,在旁人看来二人极度亲密的状态下,他又再次如此。
扶萱都要怀疑,谢湛到底有无再伪装下去的能力了。
被扶萱提醒,谢湛放下手中摩挲着的酒杯,将手放在她的纤腰上,半拥她入怀,暧昧地淡笑问:“与他们,谈什么?”
若是细听,话尾含着几分切齿的意味。
他的手再次置在她腰上,扶萱脊背一僵。她一时紧张,并未听出他的语气,也未看到谢湛眼中一闪而过的厉色。
她照实道:“你能寻到机会么?”
这话并非他想要的答案,谢湛口中苦涩涌出。
他的爱妾,与旁的郎君有何好谈的?
他垂眸看她,扶萱却是丝毫不觉荒唐,而是满目期待地等他回答。
他心中一梗,便惩罚性质地,抬起手指轻轻拧了拧。
隔着薄薄衣衫,腰间被人猝不及防一掐,扶萱口中便不受控制地娇呼出了声。
这声不大不小,却恰恰落在曲间的停顿处,颇为引人瞩目。
听到这般娇声儿,在场的男郎们便霎时看了过来,再见到那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顾宴席正盛,直接不知羞地搂抱在了一处后,眼神全部变了又变,染出几分蠢蠢欲动来。
当真是,放得开。
扶萱哪是要当众与他这般?
分明是被谢湛掐了一把,又当众嚎了那一嗓子后深觉丢人,怒火中烧,目呲愤然地就要拍落谢湛手时,被他为免露馅眼疾手快一个搂紧,人往他身前大力一带,她才失了衡,扑了过去。
谢湛将她压在怀里,手臂如铜墙铁壁,紧紧桎梏着她的背。
力量悬殊过大,扶萱挣脱不得,又不可当众张口大骂,只得由他搂着。
可她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
在谢湛怀中,她咬牙切齿地闷闷抱怨:“那两人分明看起来不大像大梁人,交谈一番,便能试探出是不是大周来的。你没有法子也便罢了,掐我作甚?谢湛,你真是不可理喻!你往后再这般,你我趁早别再配合利用。快放开我,我都要被你闷死了!”
她话落,谢湛放她背上的力道便顿时松掉。
哦?是为了试探么?
扶萱直起身,揉了揉自己被他压疼的鼻尖,虽是心里千万遍想狠狠剜谢湛一眼,碍于人多眼杂,也只得忍下来,垂眸不语。
她被气地面颊红透,落入旁人眼中,便是一种别样的美人娇羞。
所谓世事难料,谢湛这一孟浪的搂抱行为,倒是搂出了意外收获。
那江乔见这周御史如此大胆不羁,私以为是个好玩的性子,抬手一招,不多时,便从晏厅外摇摇曳曳地进来了一队女郎。
女郎们个个面容姣好,身段不俗,绯红外衫薄如蝉翼,内里小裙遮到脐下三寸,而最引人遐想的,是那白嫩|雪|峰,仅仅用一只手臂横拦着,堪堪将掩未掩。
见此活色生香的一幕,连扶萱都要感叹,恍若又进了百花楼一般。
正当她还在瞠目结舌时,女郎们便朝座上男郎们的方向,如蜂采蜜,扭着腰肢翩翩飞去。
谢湛挑眉看向江乔,那头,肥头大耳的江乔抬手给了“请”的一个姿势。
便是“请享用”的意思。
谢湛颔首,眉眼中笑意不掩,笑地轻佻又无羁,是对江乔表示“此安排深得我心”。
作为今夜的宴会主角,谢湛这头飞来的,自然是其中最美妙的两位。
扶萱眼看着晃眼的四坨白华华靠过来,瞥了眼身旁这目光落在那二人身上的“艳花”,“刷”一声站了起身。
“你们要做甚?”
扶萱大声质问。
突来的训斥不仅将二位女郎的脚步吓停,也穿透晏厅,落在了别的男郎耳朵里。
丝竹管弦停住,空气也凝结在一起。
江乔看向谢湛,谢湛眉头深锁,有一种突然被扫了兴的不满。
“小夫人……”江乔开口,欲解释这些只是来斟酒的女郎。甫一开口,便被扶萱打断。
扶萱对着谢湛娇声一喊:“六郎……”
这一声戚戚艾艾,哀哀怨怨至极,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引得人心肝都颤了颤。
随即,她睫羽似蝶翼轻扇,晶莹的泪珠儿就挂了上去,“妾才跟你几日啊……”
她话只说了一半,随即就跟哽地再也说不出来一般,留给了旁人无限遐想。
不知是要埋怨这六郎喜新厌旧,还是要说,才几日啊,他身旁就被人塞来女郎了。
首次见面而已,江乔摸不准这周御史到底疼这爱妾几分,一时不敢劝人,也不敢将人挥下去。
主动权递给了谢湛这头。
谢湛缓慢起身,将那假扮着吃了味儿的爱妾搂住。心赞一句:演技信手拈来。
看她泪眼婆娑,他一边给她抹泪,一边笑着开口安抚:“萱萱,我只要你一个,莫哭了,嗯?”
“你当真?”扶萱含泪问。
“当真。”谢湛笑回。
无人知晓,此时此刻,扶萱不过是记得谢湛先前那句“若是有官员往我身边送人,你得想法子将这些个盯梢的打发,否则后患无穷。”,她演着演着便渐入了佳境。
而谢湛,却在说出那句“我只要你一个”时,心中震了震。
当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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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湛背上伤口虽深,却因有石清随身带的良药治着,算不得多严重。
但这事却成了扶萱的烦恼。
在江乔的热情邀请下,以及打算查查这郡守底细的目的在,谢湛欣然应下了留于江府做客的邀请。
面上,是一方热情款待,一方却之不恭,实则,双方皆对彼此有疑,留于身边,方便查探而已。
但这便意味着,夜里,扶萱的戏还得继续。
石清已经不便出入二人卧房的里屋,更不能跟着进浴室,这帮助有伤在身的“周御史”沐浴,以及换药之事,就落在了他的“爱妾”头上。
无人跟随也便罢了,偏偏这江府的奴仆们热情周道至极。
二人将将走到浴室门口,便有领头婢女推开浴室大门,请二人入内。
而后,两排奴婢端着澡豆、浴袍、浴帕等物鱼贯而入。一排婢女送完物品后恭敬地退出去,另一排,则是静候在通往浴池的路边,做着无声邀请。
于扶萱而言,堪称是请君入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