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眉眼温和,话语柔润,笑容和煦,面貌又与张瑶几分相似,扶萱自然而然地带笑起身迎接。
回了一切皆好,再一阵寒暄后,扶萱微靠近其身,低声谢道:“上回之事,多谢张五郎出手相助。因是伯父孝期,一直未登门道谢,万请谅解。”
张常明笑回:“不打紧,乃是小事。她可是成功找到远亲,安居乐业了?”
扶萱与张常明交情尚浅,自然不会讲明,请他做的户籍文书乃是要自个冒用去探案所用,想出的点子实则也简单
说起来,还与扶谦出身花楼的妾室婉娘有关。
像花楼这般达官显贵作乐的欢乐场,表面上越是纸醉金迷、繁花似锦,这内里啊,便藏着数也数不尽的腐肉烂疮。
毕竟,总有一些甚至许多人的满足,乃是建立在另一部人的悲惨与妥协之上。
这花楼里做皮肉生意的姑娘,于旁人而言么,不过是低俗又下贱的妓子罢了,可于他们自身而言,若非走投无路,谁又是心甘情愿丢掉尊严,沦为男人的胯下玩物呢?
就比如那婉娘罢。
本身也是出生书香门第的官家小姐,却是因其父得罪了显贵,全家被人陷害,死的死,伤的伤,稍有姿色的女郎,便被人卖到了花楼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
如今,婉娘是不幸中遇到万幸,得了破其身的扶谦的珍爱,将她从花楼赎了身出来,脱离了苦海。
而扶萱编造出来的,她有位“亲姐妹”却没有这般幸运,留在花楼里饱受了摧残。待那位姐妹被赎身之后,唯一的夙愿便是改头换面,去远乡重新生活。
这才有了扶萱请供职左民、负责户籍文书的张五郎帮忙之事。
如今,被张五郎询问那位本也不存在的“姐妹”现状,扶萱只得再次将演戏本事信手拈来。
她佯装替“她”开心,扬起笑脸,点头道:“是,她已来信给谦哥哥的姨娘了,万般安好。”
这世间,实则,被帮忙的人不见得能记住对方的好,却是帮了别人的,能将自己做过的好事记得更牢。
听扶萱这般说,张五郎自是认为自个这是帮上了人的大忙,心间里,便洋溢出愈多的得意了。
他本也是和善爱笑的性子,这下,面上笑容便愈发灿烂了些。
一时间,替那位“姐妹”高兴着的扶萱,便同笑容满面的张五郎互相笑着对望。
霞光明艳,玉色印现,如一条温柔的薄毯,轻轻地笼罩在二人身上。
极柔和。
极甜暖。
直将宴会另一侧的那人看地牙骨发痒。
偏巧,雪上加霜地,爱作弄人的王子槿又来凑上了热闹。
他凑近谢湛,盯着他问:“长珩,你可知晓,为何扶女郎今日来这张府么?”
心中“咯噔”一下,谢湛握酒杯的白净长指一紧,指甲泛出白。
那对墨黑的眼珠颤了颤,冷厉地往细长的眼尾滑过去,眸光寒凉地看向梨涡盈盈的王子槿。
俨然是:你敢胡说八道试试。
为友多年,回回皆是他因张瑶被谢湛揶揄,这还是第一回以情事回敬谢长珩,王子槿岂能错过?
他这就毫不谦虚地真开始“试”了。
他清清楚楚地说道:“她啊,乃是来张府,与人相看的。至于是看谁嘛,呐,你看看。”
话落,王子槿不怀好意地将手伸到谢湛眼珠子前,又从他眼珠子前,用食指“噌”一下,利落地往扶萱与张常明指了过去。生怕他没看见氛围正正好的二人。
而后,王子槿还“啧啧”了两声,“我瞧着,倒是般……”
他的“配”还没落下,谢湛便“刷”一下直挺挺地站起了身,朝他冷哼了一声,“霁之,下回话太多,惹人厌,可莫来我跟前哭。”
他在讽刺他,惹怒了张瑶后找他吃酒哭诉的事,王子槿大方回敬道:“我们可是要成亲了,不知你这位已无婚事在身的谢长珩,又猴年马月才能抱得美人……”
他话未落地,不出意外的,谢湛面色黑沉地离了桌。
眼见着谢湛落荒而逃,王子槿指着他怒不可遏的背影直摇头,“谢长珩,你也有今天!”
这厢,扶萱尚在与张五郎聊着扶谦近况,触不及防地,身侧的光亮被人一挡,霎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下来。
扶萱侧脸一看,那人身披一身霞光,眉目凛凛,如染霜雪。
许是因吃了酒,那双幽邃的眸眶中,此刻还带着隐隐红丝。
毕竟是与他多次谈过正事,往前在豫州,但凡谢湛脸上这番神色,十有八九是有要事谈。
故而,习惯使然,扶萱一时忘了身处何方,脱口便问:“有事?”
话一落,那头,见宾客上前,张常明便礼貌地拱手与其打起了招呼:“谢六郎有礼。”
张常明温言开口,谢湛自然又回了礼。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扶萱早已回了神。她连忙收了朝谢湛探究的神,眉目淡淡地垂下了长睫,等他自行离开。
哪知,谢湛回完张常明的礼后,蓦地朝她开了口:“萱萱,你随我来。”
萱萱?
这般亲昵的称呼突来,扶萱头皮发麻,脖颈有一瞬间彻底僵硬,愣神片刻后,她才缓缓地朝谢湛看过去。
谢湛素常那副天上冷月的模样,眼中波澜不惊,神色清冷冷的,毫无异色,仿若叫她“萱萱”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可一点不正常!
她虽是未真心要与张五郎相处,可不可忽视的是,今日嘉阳长公主带她出现的目的是明晃晃的。
伯母说了,张夫人特意提过,带小女郎来与男郎们多熟悉熟悉,这意思俨然十分明显。
大家心照不宣,并未捅破“相看”两字,做的却也是相看的事情。
现下,她在相看的郎君身前,被谢湛好整以暇地唤“萱萱”,这话落入人家耳中,该是如何异乎寻常。
果不其然,听到谢湛这般称呼,张五郎霎时蹙起来眉,笑容不见,神色微冷下,探究看她。
扶萱暗暗磨了磨后槽牙,压着怒意,努力平心静气地问:“不知谢公子有何事?大可现下说说。”
她意在当着张五郎的面与他撇清干系,谢湛岂能不懂?又岂能如她的意?
他虚咳了一声,为了方便她打断,尤为缓慢地开了口:“与令尊案件有些关系。是豫州,悦榕客栈那处,说是客房中,发现……”
听得前一句,扶萱还当真是认为谢湛要说案件,直到“悦榕客栈”和“客房”窜入脑海,她立时察觉出,接下来的话,与她彼时伪装的爱妾身份密切相关。
事关清誉,且谢湛本也不是个良善的、顾及旁人颜面的人,若说出些有的没的,最后头疼的是她。
扶萱利落截断谢湛的话,道:“既是与家父案件有关,我随你去别处说。”
退亲后,未婚夫被我攻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