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韪山庄,婧曲门下。”
苏适意说完就领着小鸡仔似的颜如清出了门。
墨三才笑着摇摇头,也跟了出去。
想要英雄救美都不行啊,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不韪山庄门下,还是如此绝色,莫非是…少主?”
不少人被惊的缓不过来。
酒楼一时间鸦雀无声。
“少主她…劳动大驾莫非是为了捉拿那位颜家哥儿?”一位打酒的大娘不禁好奇。
不少人还沉浸在见到了少主的震惊当中没有缓过神来。
掌柜一脸原来如此:“那个颜公子一向横行霸道,残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偏偏官吏都不管,原来是因为他是颜家哥儿,难怪,难怪。”
过后又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果然得我们少主出手。”
江湖侠客也都是向往的表情:“我们少主武功如此高强,还生的如此貌美,不知将来谁能三生有幸,娶得为妻。”
苏适意不知道他们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不过她今日披露身份也是有目的的,至少让一些横行霸道,鱼肉百姓的人有所收敛,让他们知道,街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江南少主。
颜如清跟在她身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一路都是低着头。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随便一调戏就调戏到了少主头上。
后背已经完全汗湿了,一边是不知道少主要怎么处置他的对未知的恐惧,一边是知道祖父和父亲会如何惩罚自己的对已知的恐惧,颜如清甚至希望自己能当场晕过去。
他就被扔在一边,苏适意也没管,依旧和墨三才说说笑笑。
颜如清心里七上八下,但是又觉得少主是个女子,看起来柔弱好说话。
完全没有想起那个侍卫被齐根砍断的手。
颜易在半个时辰之后赶到了城主府。
白花花的胡子上挂着几滴水,外面下着雨。
苏适意有些不忍,挥挥手让他坐下。
颜易坐下之后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颜如清,威慑的瞪了他一眼。
一个庶子庶孙,居然给他惹这么大的麻烦。
苏适意先是与他照常说了许多政事,面色无虞。
直到所有的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话题才回到颜如清身上。
“他做的那些破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颜易捏了把汗,连忙否认:“老臣竟不知道这崽子在外面如此放肆,少主何故劳动大驾,只消说一声,老臣定会将他带回家里好生管教。”
苏适意一直在批阅文书,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我看你一直没空管教,所以我替你管教了。至于为什么,也就是这小子调戏姑娘,调戏到了我头上。”
她说的云淡风轻,颜易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他转身就给了颜如清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打完都有些站不稳。
苏适意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又低头批文书。
“颜太师,颜家的事迹,你该不会以为尽力压下去我就不知道吧。”
颜太师感觉自己背后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们家有什么事迹,他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苏适意点到即止,挥挥手让他将颜如清一并带回去。
在颜易脚步即将踏出门的一瞬间,苏适意声音幽幽飘来。
“颜易,适可而止,懂否?”
屋檐上滑下的水滴进了颜易的衣领,从心里凉到四肢百骸。
他有一瞬间甚至感觉自己这个太师恐怕要当到头了。
苏适意没有管颜易心里到底是怎么想,总之她的警示已经给出去了,能不能整肃家宅,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他连自己家的事情都管不好,苏适意不相信他能够做好江南城的百官之首。
中京正乱着,她这边的事情也不少,颜家暂时先不动,以观后效。
世上百般事,都不尽如人意,就像苏适意从始至终都不相信,话本子上的主角怎么可能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剑指苍天。
老天一定会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中京就是被揉烂了的。
朱家军不仅穿越了嘉木军的防线,还成功在顺乎山南麓安营驻扎。
一时之间,中京告急。
这个缺口被打开,之前华如昼定下的北上计策就能够实施了。
苏适意抚着额角。
左右司马噤若寒蝉。
“舅舅,你的意思呢?”
左司马风绝斟酌了许久,道:“少主,臣是以为,中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是按兵不动。”
右司马也附议。
苏适意沉思不定。
终于还是到了最坏的这种情况。
即便他们早早知道了华如昼的计划,也已经及时做出了应对,但实力总是最重要的。
战术再精良,三万人和一万三千人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嘉木军损失惨重,左司马江通带去的三千精锐几乎全军覆没,其余的一万人也只剩下不到一半。
嘉木军副统帅张扬本来是要与敌军血战到底,但是由于统帅江通的阻止,最终保留了将近五千人的兵力。
即使现在嘉木军在朱家军的后方虎视眈眈,五千残兵又能做什么。
反观朱家军,刚打了胜仗,主帅又命扎营整顿,好酒好肉好吃好睡,一个个都是精神焕发。
苏适意捏着手里的邸报,不知道该给南言传些什么话。
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觉得无比蹊跷,心里想说的一大堆,但又理不出头绪。
她的信还没有送出去,南言的信就已经到了。
苏适意迫不及待的打开。
只有四个字,中京朝乱。
苏适意闭上眼睛,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慢慢靠在椅子上,用力抓着扶手。
她与南言再算无遗策,也抵不住中京已经从内里烂掉了。
她知道嘉木军没有办法逼退朱家军,华如昼知道,聂白也知道,大家都知道,所以朱家军没有强攻,只是一直保存力量,与嘉木军周旋,耗尽他们的兵力。
虽然朱家军的战略是奇袭,以快为准,但是不急在一时,只要翻过了顺乎山顶,做好休整,迎战南麓的大军,之后就能够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击中京都城。
但是只要中京能用一万三千人的兵力拖住三万朱家军半月,苏适意就觉得足矣。
可是天不遂人愿,中京朝堂之上冠冕堂皇的那群人,克扣军饷都已经是小事了,他们竟然贪了军备。
少了过冬的被褥棉衣,嘉木军在顺乎山上只怕是难捱。
前线将士浴血沙场,后方却有国之蛀虫贪利享乐。
苏适意为中京埋骨战场的八千将士不值。
寒风凛冽中他们等来的是充了稻草的被褥,是柳絮制成的棉衣,是只有汤水的米粥。
他们披甲上阵,却输在了自己人手里,死在了他们浴血保护的人手下。
何其讽刺,又何其可悲。
但是她不能放弃中京,中京城里还有无数的百姓,她的江南还有无数的臣民。
华如昼的野心绝不止于中京,所以她与中京唇齿相依。
更何况,她还有许多底牌没用,万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华如昼,不知道野心和性命对于你来说,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