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言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对她这个陪葬品的说法表示不屑一顾,“你昨晚拿出来用了。”
苏适意被噎了一下,刚沐浴完之后眉睫上都带了一丝雾气,头发挽的松松的,簪子将掉未掉,整个人看起来飘逸无比,但是偏偏表情有些呆呆地,让南言觉得很有趣,侧头盯着她看。
看着她嗫嚅了半晌,才道:“又没让你用。”
余一白端起自己面前的那只柴窑盏,对着太阳细细端详,苏适意好像特别喜欢汝窑和柴窑盏,平时用的瓷器几乎全部都是这两座窑烧出来的,薄透清脆,如纸如磬。自己面前这套的确是极品,世间少有的珍稀物品,难怪苏适意这么宝贝,甚至还说要它陪葬。
但是,南言说,昨晚。
苏适意也反应过来,面色一白,咳嗽到肩膀上刚处理好的伤又一次撕裂,面色就更白了。
她一时之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咳嗽个不住,南言怕她扯动伤口,想要伸手点她的穴,被苏适意抬手拦住。
如果他当着师兄的面点穴,那她前面忍的不就没意义了吗。
苏适意面色苍白的笑了笑,对余一白道:“师兄,我和南言有些要紧的事情要协商,明日再去与你商讨之前战后的一些事宜。
江南江北出兵出钱帮中京退敌,该有的回报也不能少,他们此番来自然还有着其他目的,虽然苏适意觉得在师兄生病的时候说这些有些不太好,但是为了表示自己和南言是要谈论正事,也只好把这个拿出来用来转移话题。
余一白把玩了一会茶盏,淡淡笑了,没有做声,走的很干脆利落。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苏适意才松了一口气,疼的呲牙咧嘴了起来。
虽然知道她的神情有所夸张,但是南言还是把她拖进屋里。
白色药粉撒在伤口上有很强的刺痛感,苏适意抿着唇,有些艰难的说道:“你们那边有商讨好到底如何收兵吗?”
她生怕因为自己今天随便的一句话,让南言的计划被打乱。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他手脚利落的处理好苏适意撕裂的伤口,幸而不是太严重,只是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撕开了,还要限制她一段时间的行动。
苏适意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对了…南言,你知不知道,有什么病是损耗元气的?”她想了想,还是犹豫着问出了口,毕竟这没什么好瞒他的,而且一白师兄也是他的师兄,说不定他知道一些什么。
南言奇怪的看了她两眼,“有什么病是不损耗元气的吗?”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像元气被抽走?”她试探的说了两句。
南言瞥了她一眼,颇有些看穿她心思的意思,让苏适意不由低下头。
想了想,她干嘛要低头,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就又把头抬起来,抬得高高的。
南言没看懂她这一副孔雀的样子到底是要做什么,但是小表情倒是很可爱,忍不住揉了揉她刚洗好,还有些湿气的头发,惹来她一阵惊呼。
他拿了张帕子,盖在她头上,遮住她大半视线,开始一下一下轻柔的给她绞干头发。
他动作温柔的可怕,苏适意浑身抖了抖,乖乖坐在床上不敢动,谁知道他会不会擦着擦着就顺便把头给拧下来了呢,拧完之后可能还说一句“哎呀用力过猛了”。
南言看小狐狸正襟危坐,一副乖乖的样子,心里有些痒痒的,手带着帕子从她头上慢慢顺着柔顺的发丝滑了下来,勾起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卷,一下、一下,感觉玩上了瘾,又给她胡乱编头发,然后将她的头发打了个死结,怎么扯都扯不开,又不敢太用力,怕扯到她,最后只好假装没事的样子躺下睡了。
苏适意没多想,只当他今天累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苏沫与她说的话,一会又想着自己趁着这个机会该好好挟恩求报一番,要问中京要些什么才好,想着想着就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她梦见自己被坏人捉了去,人家要将她吊在水车之上曝晒三日,然后将她晒成人干,然后她挣扎无果,就真的被吊在了水车上,头发被绑在水车里,坠的她头皮生疼,然后就醒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她的头发,她拿手一拍,就拍到了另一只手,苏适意转过身,看见南言撩起她的一缕发丝不知道在做什么。
苏适意凑近看了一眼南言,两个人呼吸相闻,相隔不过几寸,鼻尖几乎触碰,她道:“你做什么了,眼下乌青一片,昨晚没睡好?”
南言抿了抿唇,没说话。
苏适意从他手里将自己的头发抢了回来,摸着那个被打成死结的黑球,皮笑肉不笑,“怎么回事?”
南言摸摸鼻子,他早就醒了,心里记挂着她的头发,从清晨折腾到现在,没想到死结越打越大,最后结成了一个小黑球。
苏适意一向爱惜自己的头发,深呼吸两口,开始尝试小心的解开那个小黑球,稍微用点力,缠住的几根头发就断了,她一气之下,跑去把一缕头发全剪了下来。
小黑球下面还坠着没结进去的一小缕柔顺的头发,看起来像是个挂着穗子的同心结。
苏适意提着小黑球,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南言,用眼神质问他。
南言盯着那个小黑球看了半晌,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然后收到胸前贴身放好,还有点不放心,又拍了拍才抬起头。
苏适意惊恐的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感觉有一簇火苗从脖子一直烧到头顶,让她整个脸颊烫了起来。
“你昨天把最后剩下的人全部退回去了?”苏适意觉得转的有些生硬,但是她的确也很好奇。
蜀陵大军来犯的时候,他们帮助中京自然有许多的原因在,但是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城池的安全,还有就是能得到的好处。
本来这些事情都应该是中京在事前许诺他们才对,但是他们三个人的特殊关系让这件事情达到一个非常默契的平衡,中京不害怕他们狮子大开口,他们也不怕中京毁诺,所以事情就被留到战后再说。
只是他们相信余一白,不代表就会无条件的相信中京朝堂上的那堆官员,江北之前派来的援兵还未撤走,这样正好也可以给中京府廷一个威慑,也有利于江北和中京谈判。
她借的是兵器粮草,给出去用了就没了,自然不像江北这样可以把兵力名正言顺留在中京,她觉得凭借兵力震慑,江北得到的一定比江南要多。
但是南言昨天让人将兵力全部撤离,虽说现在还没有完全撤出中京城,但是已经在行军路上了。
苏适意有些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南言靠着枕头,手很熟练的给自己戴好发冠,丝毫不需要假手于人。
他知道苏适意的意思,说道:“我人既然亲自来了,又何须再用兵力震慑。”
他眼底有着沉稳和狂傲,两种截然不同东西在他身上出现,却显得毫不奇怪。
或许南言的存在,就是对中京最大的震慑。
不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