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驰闭了闭眼,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依旧壮志未泯,还觉得自己年轻,甚至从未服输,现在却有一种难以抵挡的老迈颓唐的感觉。
苏适意的神色间和风飒实在太像,不仅容貌,连那种灵动、睿智也如出一辙。
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怪道她一个女子,竟然稳稳坐在江南少主的宝座上,没有人能动摇分毫。
更甚者,三城会战、度商大会,这一桩桩一件件,相传都有她的手笔,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日碰上这两位,第五驰受的伤是讨不回来公道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不韪山庄出来的人身手如何,年轻人不知,他身为第五部族族长,又怎么会不了解。
只是他没想到,不韪山庄深不可测至如此地步。
寻香觅踪的身法是他们第五部族最引以为傲的秘法,但是即便是这样,与落梅借花还是没办法媲美。
而他刚才躲在一旁看得比第五百旌要清楚得多,苏适意的步法深不可测,只可能是失传已久的落梅借花,而她不仅习学的精湛,甚至连一开始对战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即便是他,也不一定能在苏适意手底下全身而退,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同样不韪山庄出身的南言。
就算他打得过,凭这两位的身份,他也不敢。
虽然第五部族独大至如此地步,已经隐隐呈现与南陵府廷分庭抗礼的趋势,但是招惹江南少主和江北少主,他不愿,也不敢。
江南是九城中最富庶的城池,虽然多年未兴战火,然苏适意上位的这两年来都没有疏于练兵,可谓有钱有兵。
江北实力均衡,犹如铁板一块,没有特别薄弱的地方。
这样两座大城,他一个都不想得罪,甚至还想拉拢。
苏适意拿剑敲敲手,“如何,坐下谈谈?”
这座宅邸本身就是第五驰用来处理一些秘密事务的,所以有一间十分隐秘的暗室,第五驰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那里去。
“二位少主来南陵,有何贵干?”
苏适意看着他刻意坐在对面,摆出与他两人平等交谈的架势,还让自己的气势看起来很足的样子。
她嗤笑道:“火烧眉毛了,你还装蒜?”
第五驰正准备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也让自己能不落于下风,没想到苏适意突然发难,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苏适意站起身,抚摸着第五驰这密室冰凉的砖,娓娓道来:“第五部族看起来繁花似锦,其实危如累卵,你以为自己够谦虚谨慎了吗?根本不是。南陵府廷根本没你想的这么简单,华阳更不简单,这些你不知道,我们却知道。”
她停了片刻,让第五驰消化一下她的话。
过了一会她又道:“你不曾约束子女,第五百娜所作所为还算小打小闹,但是名声估计也渐渐传开了,别人定会认为她娇惯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第五部族的态度,而你们的态度,就是逾矩。还有,你以为你和第五百旌擅入都城的事只有我们知道吗,我们两个外人都能知道,华阳那个老狐狸更不可能不知道,此番第五部族,不进则灭。”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美感,侧脸在暗室中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照下显得邪魅。
第五驰的气势不自觉的开始减弱。
坐在他对面的南言自然看得见他的变化。
他家小狐狸忽悠人的功力真是无人能及,若不是他确定除了他二人之外,没人知道第五驰擅自进都的事,恐怕也一起被她骗了。
她这是要一举压垮第五驰。
果然,第五驰沉思片刻,道:“苏少主想要什么?”他至少要知道她的目的,否则从头到尾都被她牵着走的感觉很不好。
苏适意没打算瞒着,“我要整个第五部族,全部站在华如昼那边,助他夺得城主之位。”
第五驰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三城会战的时候,虽然明面上江南江北没有参与,但是华如昼到底因何战败,又是为何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们都心知肚明。
苏适意和南言突然为了华如昼来寻求支持,这很反常。
苏适意解释道:“是一时的对手,并不代表就是一世的敌人。华如昼能给江南好处,我为何不帮。”
“那我能得到什么?”
“安全,整个第五部族长久的安全。”
第五驰轻蔑的笑了一声。
苏适意一字一顿,“第五族长,你好像还没明白,平安对于现在的第五部族来说,无异于是天上星,水中月,只不过奢望而已。”
“你们这么多年如此壮大,华阳怎么可能不管,或许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有华阳的手笔哦。”
她边说边踱步参观,刚好踱到一个架子前,随手抽出一个本子翻了起来。
第五驰本想开口阻止,听完她的话,也顾不上了。
苏适意翻着翻着轻笑了起来。
第五驰现在对她的一言一行都格外在意,满是风霜的脸狠狠蹙在了一起。
“比如,你们私自挖的这座盐矿。”她抖了抖手里的账本,“这个年产量,完全可以和我们江南媲美了,华阳会拱手让给你?所以,这个数字肯定是假的,华阳让你以为有这么多而已。以此类推,你的实力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强大,都是华阳营造的假象而已。”
“不可能!”第五驰暴跳如雷。
“哦?那你大可以回去查查看,看看那些铁器、银矿,是不是有你想象的这么多。”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三个人就在密室里谈了一整夜。
大多数时间都是苏适意在说,第五驰听,南言做一个震慑的摆设。
回到房间,苏适意累得一头扎在南言怀里。
南言拍拍她的头,“乖,先吃饭,吃完好好睡一觉。”
他倒是坐在一旁没事,可她熬了一整晚,和第五驰你来我往的,耗费了很多心思,如果不好好休息,明天很有可能会发病。
一晚上没合眼,苏适意脸色苍白的吓人,别说吃饭了,她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第五驰着人送来了很是丰盛的早饭,苏适意随便吃了两口,肚子勉强不空了之后就爬上床休息。
她牵着南言的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也睡。”
南言从善如流的躺下,伸手把她揽在怀里,替她遮去光线,也安稳的闭上眼睛。
两个人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不韪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