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下,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锁妖塔内冲出来的妖们已然杀红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碰到人就伸出利爪,亮出武器,朝敌人们的脖颈,胸口发了疯般的攻击。
那些修者哪怕是用尽了全力,也敌不过那些好不容易获得生机的困兽,只有真正面对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锁妖塔被他们困住的妖这么多。
他们白色的道袍开始变了颜色,变成了同伴的血液染成的红色,他们无助,无奈,面临着敌人单方面的屠杀,他们意识到在凡界众星捧月的自己原来是这么的不堪一击。
凌空之上,姜栖梧漠然的看着这单方面的屠杀,把怀里的小妖的脑袋锁在怀里,摸摸他的脑袋,只是不知为何抱着小妖的手布满了青筋。
“可是不忍心了?”薄韬光捏着岳楚的脖颈,凑在小魔主的后头,笑吟吟地问。
姜栖梧垂眸,捏捏手,手中地少年化作一道白光,钻进她腰间地锦囊内,手中捏着法决,祭出一把紫链长鞭,长鞭之上环绕着电气,电气发出“滋滋”地响声。
长鞭毫不犹豫直接朝着身后之人甩了过去,直攻薄韬光那只捏着岳楚脖子地爪子,那爪子识相极了,在长鞭向他时,直接把岳楚扔到了一边。
岳楚触不及防被扔到了一双绣花鞋下,扭头咳出两口血,样子狼狈极了。
薄韬光摇着扇,没有受那攻击丝毫地影响,依旧风度翩翩,悠哉悠哉,脸上却苦兮兮,看着分外心痛得模样,“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本君一向讨厌你这副多管闲事得模样,趁本君还有耐心,赶紧带着你的子民滚回妖界。”姜栖梧收回长鞭,屈在手上把玩。
“这可不行,孤的子民在这些个修士手上受了那么多苦,总得讨回个公道才行。”薄韬光正了正身子,正色拒绝,“小五难道不是为了讨一个公道才来得?这倒是孤误会了。”语罢一对狐狸眼又蓄满了眼泪,就是不掉下来,盈盈望着小魔主,像是受了天大得委屈。
姜栖梧正压着气,一道剑光突然从身后破空而出,带着怒意刺出一剑,“女魔头,欺人太甚,老夫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
长鞭随手一挥,那长鞭便被卷走,随意从高空抛下,黑雾又直接提起了那人的脖颈,姜栖梧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个质问她有没有良心的长老。
那长老扯着嗓子,被迫悬在半空挣扎着,“女魔头,放过我师兄!当初是我们把你送进锁妖塔的,与他无关!”
听到“无关”二字,姜栖梧垂眸看了脚边狼狈的岳楚“嗤”笑了一声,“你们的同门情谊既然如此感人,不若本君就先送你上路如何?”话落,也不等那长老的回答,血光喷溅,一颗脑袋落在了岳楚的眼前。
岳楚痛苦的闭上眼帘,又咳了几口血,“魔主,我选择死在你的手上。”
姜栖梧收紧手中握着的长鞭,迟迟都未出手,倒是薄韬光再一次凉凉的开口:“这是又不忍心了?”摇着纸扇,长叹一身,开始絮絮叨叨:“你这就没有我们妖界的小妖们做的好了,你看看他们,在那里杀得多开心。”
姜栖梧看着底下杀红了眼的妖们,她歪头,不置可否,“本君的确没有你们妖怪来得狠心。”
薄韬光摇着扇子的手一顿,若有若无的笑意散了些许,“别把孤说得那么绝情,孤可是特意为了你才走这么一遭的。”
“几百年前本君就知道你是只黑心狐狸,从来不做亏本买卖,能让你这么幸苦走一遭,定是一笔大买卖吧。”姜栖梧长鞭上的电光越发夺目。
“哎,小五真是聪明了,都不好玩了。”薄韬光感概万千的晃晃脑袋,收起纸扇,伸了个懒腰,“孤为了这笔买卖布置了几百年,小五可否能成全孤?”狐狸眼藏匿着精光,暴露出手中的利爪,他要开始狩猎了。
小魔主挑眉问:“你是要天乾剑,还是本君的命?”
“自是都要。”薄韬光身后不知何时露出了九条黑色长尾,“这尾巴孤可很久没在外人面前露出来了,也就小五有这待遇。”手中的折扇也变做利刃,悬浮在空中蓄势待发。
“大可不必。”
小魔主挥舞起长鞭,长鞭就着紫电,飞向薄韬光。
如今她倒是知道这只黑心狐狸想要做什么了,她是魔界之主,需要了尘缘,使自己变得更强大,而他使妖界之皇,自然也需要如此,只不过他的尘缘多了一个她。
了尘缘无非两总解法,一种便是最直接了当的把过去直接斩杀,虽然残忍,但是效果显著,毕竟死亡便能杜绝了一切不该有的念想,另一种便是靠自己想开自然而然便解了。
其实一般都会选择第二种,可是第二种所需要的时间太长太长,况且尘缘便是自己心中的最难以忘怀的结,哪有说忘就忘的道理。
他们都是新登基不久的帝君,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消磨这种事情,就算他们可以等,敌人也等不了。
不过另姜栖梧惊奇的是,这厮的尘缘里居然有她,毕竟她可从来没把这厮放在心上,在她心里他不过一个小人得志的内奸罢了。
姜栖梧和薄韬光突然缠斗了起来,他们从半空中给打到了地上,两位帝君的战斗,顿时让点苍山上方的天空变了颜色,紫电与乌云在天空紧密纠缠。
电光火石间,波及了无数的无辜群众,连底下的妖怪和修士都不由得停下战斗,有几头大妖,见到妖皇与魔主的战斗,即刻凑上前,为妖皇增添一份力量。
转眼间,姜栖梧已成了众矢之的,被妖界无数的妖怪所包围。
薄韬光在小妖们的帮助下得以喘息间,笑眯眯的询问:“小五就不好奇,你的那些属下们为何还不出现?”
姜栖梧未理会,专心的迎接着众妖的攻击,她知道那些个属下虽然有些不靠谱,但是她从来相信他们的忠诚。
那是一步步扶持她上位登基的属下,她对他们的忠诚从未有过怀疑。
紫电飞扬,甩过薄韬光的脸颊,在他光洁的脸上留下血痕,薄韬光敛目,再未有分毫笑意。
薄韬光深知,他之所以登上妖皇的位子,大多是靠着他凌厉的手段和他的精于算计的头脑,若真正与其它四界的帝君们论起武艺,他着实不是对手。
他本以通过方才锁妖塔封印,姜栖梧的力量多少会受削弱,可他如今似乎是估计错了。
他从袖中拿出帕子,擦掉脸上滴下的血迹,动作不紧不慢,在长鞭再次落下之际,侧头躲开,含着笑问:“小五,刚刚在你怀里的是小朝吗?他怎么成这副模样了?不过谁让他碍了孤的路呢?”
长鞭骤然停在薄韬光面前的一指距离之处,姜栖梧冷着脸,用魔压把小妖们的武器给拦在方寸之外,她笑着歪头问:“你刚刚说什么?敢不敢说得清楚些?好让本君要了你的命!”
薄韬光摸着脑袋,思索起了往事,而后带着笑意,把当年之事一一脱出,“当年孤见天乾剑落在他手上,便去找他要,可惜这小子是个死脑筋,怎么都说不通,硬要把剑留在身边,可偏偏当年孤打不过那臭小子,只好作罢。
但是孤转头想想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又凭什么得到,便通了个消息给点苍派这群修士,这锁妖塔里有把被遗忘的神兵,这群修士果真上道,竟然生生的把那臭小子用封印给压死了。”
魔压顿时把小妖们手上的兵器通通震碎,小妖们也要在魔压的镇压中快要窒息,开始捂着喉咙,费尽力气的呼吸着。
“为什么?”小魔主藏在袖中的左手攥紧,“他明明碍不着你的路,你想要天乾剑稍稍动点脑子就可以从他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骗来,何必煞费苦心的绕一大圈去取他的命。”
“他不过是只出生在锁妖塔的小长虫,怎么配孤动脑子去欺骗?那可太又失颜面了。不过那天乾剑竟会认那小长虫为主,这是孤万万没有料到的。”薄韬光不赞同的摇摇头,满意的看着小魔主再也忍不住心中汹涌的魔气,继续添油加醋,“不过玩弄这条小长虫的命运可是很有意思的,不枉费孤费了不少力气,去找那小长虫的转世。”
突然薄韬光笑意越发深邃,兴致盎然的盯着小魔主的身后,拿着纸扇指着,“你看,那转世就在你身后。”
哪怕心里清楚薄韬光的话里有七分是假,姜栖梧不知为何,还是转过头去,看向身后。
入目的是那个穿着白衣道袍的俊美少年,他站在如松柏般端挺拔,僵硬着一张脸,注视着粉裙小姑娘的双目有些呆滞,在看到小姑娘的粉裙上沾了比之更鲜艳的红色,才看清了如今的局势,他倏尔提着断剑,倏尔又不知道想起什么,颓废的放下。
直到他看到小姑娘身后的场景,他瞳孔紧缩,提着断剑,突破重重拦截,冲了过来,他高声惊声唤道:“师尊!”
白净的侧脸被几滴滚烫的血液沾染,姜栖梧忽得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的白须老人,一只利爪穿过他的胸口,引出无数的血液四溅,染红了老人白色的道袍,那利爪似乎还不满足,在他的胸口来回转了半圈,又触不及防的拔出去。
岳楚强撑着一口气,拼着力气,伸出手,凑近她的脸,擦走那张白净娇俏脸颊上的血迹,他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难以说出口,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姜栖梧的面前。
“师尊!”少年被拦在妖怪重重地包围下,眼睁睁地看着师尊闭上了眼睛,摔在了血泊之中,任由鲜血染红他的白色道袍,他只能无力的呼唤,却迟迟无法走到他身边。
所有人都在为这一幕震惊,点苍派所有弟子陷入了茫然、震惊、悲伤几种复杂的情绪之中,他们不懂为何一向与魔势不两立的掌门,就这般毫不犹豫为魔界之主姜栖梧挡下致命一击。
为何点苍派就在短短地两天之内从修仙大派变成了魔界、妖界砧板上地鱼肉?
只有薄韬光虚伪地道:“诶呀,小五孤又帮了你一个忙,这可怎么办?”
姜栖梧本该爆发地魔气,在岳楚给她挡下致命一击之时,像是被浇了一通凉水,心中压抑地愤怒和魔气骤然被浇灭。
她一下子便失了大半地斗志,低头看着岳楚,藏在阴影之中的双眸,茫然又无措。
薄韬光摇着折扇,唇边勾着笑意,再无顾忌的靠近姜栖梧。
看吧,光靠武力赢得的胜利有什么意思,只有玩弄心术慢慢摧毁对方获得的胜利才是最畅快的。
天空中的紫电消失,天地骤然平静了片刻。
薄韬光打算慢慢享受胜利的快感,一道长棍从天而降,拦在了薄韬光的面前。
天中多了一双巨大的眼睛,眨眼间,烈日洋洋,再眨眼间,大雪纷飞。
长棍破空,随着大雪,落下一个身影,挡在薄韬光的面前。
“男女授受不亲,妖皇还是离我们的小魔主远些为好。”傲来金色的瞳孔直视着薄韬光。
方才的谈话,他即便再小心谨慎,却还是被这厮不知用了什么秘术给操纵,硬生生的被支走回了魔界,直到走到一半才缓过神来,才知道中计了,赶紧带着烛阴赶了回来。
可是如今这情况,他好像还是来晚了。
他先是看了眼地上的岳楚,走到小魔主身前,把她的脸藏进自己的肩膀,温柔的扶过她的眼睛,轻声在她耳边说:“我主做的真好,魔界将为我主自豪。”
姜栖梧似有些回神,慢慢脱离了傲来的怀抱,慢慢的走进那个还在拿着断剑浴血奋战的少年,替他拨开重重地阻拦,走到他地面前。
大雪就着刺骨地冷风,席卷着整座点苍山,雪花纷飞,掩埋了地上地尸骨和遍地血泊,姜栖梧踏着白雪,走到了少年面前,抽出一把气势宏利地长剑,双手递送到少年面前。
她看着少年狼狈却依旧掩藏不住俊秀的面孔,启唇道:“物归原主。”
这把剑的主人重来都是那个执拗又单纯的少年。
少年既然乘风归来,那么剑也该物归原主了。
他不用再抱着本就属于他的剑,等一个失约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