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的话音刚落,感觉到有人在迅速靠近。李宇轩下意识顺着椅子往下滑,滚进了座椅下边。
铮!
金属碰撞的激烈嗡鸣恰好响起在他耳畔,险些刺破他的耳膜。
他稍稍抬头一看,头顶上悬着一口亮得晃眼的西瓜刀,刀口正好砍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这玩意都能带进机场里来?
还是带点儿西柚味的西瓜刀?
乖乖,他的脑袋瓜可不保甜啊……
西瓜刀并不打算放过他,一刀没中,第二刀紧随其后,向着躲在椅子下边的他砍过来。
他赶忙从另一头滚出去,撒开丫子狂奔。
人可以怂,气势不能输,他一边跑还一边威胁道:“你别过来啊,再跑我就喊安保了!”
颇有学生时代遇到坏孩子时那种“呜呜呜我要告老师”的气势。
然而,他转头一看。
机场的安保人员成片成片倒在血泊之中,血海沿着地板缝隙往他脚边涌,仿佛一双双血液凝聚成的手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怎么还玄幻起来了?
科幻也虽迟但到,当最后一名站在他前方的安保人员倒下后,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全副武装的肌肉壮汉,戴着墨镜叼着雪茄,双手提着几十斤重的加特林,还是价格最贵的炼狱星空皮肤。
这家伙怎么也带进来了?
这就是战斗民族的机场吗……
突突突突突!
机枪的弹膛开始飞速旋转起来,无数颗子弹带动起死之腥风,铺天盖地而来。
“主人!”
娜塔莎像子弹一样冲到跟前来,舍命为李宇轩遮挡子弹。
谢谢你,娜塔莎。
可是,挡子弹不应该挡在前边吗……
李宇轩的浑身上下处处血花四溅,弹头蕴含的巨大惯性推着他节节后退。
他吃力地低下头,自己的胸口早已被射成了马蜂窝,血眼密布,血泉流响。
现场如果有密集恐惧症患者一定会表示谴责。
力气随着血液飞速流逝,意识在逐渐模糊……
弥留之际,李宇轩不得不重新考虑,他当初对韩小雨说出的那两个字是否理智。
“再见了娜塔莎……”
“主人!”
娜塔莎哭得梨花带雨。
……
“主人?”
“主人,醒醒!”
“主人,要登机了!”
听到声音,李宇轩不情愿地睁开眼。
窗外明媚的阳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
他仍然躺在候机大厅的长椅上,而娜塔莎就活蹦乱跳地站在长椅前。
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还好,除了软踏踏的脂肪什么都没有……
“呼……”
他长叹一口气,原来是做恶梦了,还是传说中的盗梦空间式套娃,梦里套着梦。
那现在是现实还是另一梦呢?
他难免生出这样的困惑。
这下他才留意到,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上了两张旧报纸,报纸上还留着他的体温。
奥列格园长昨天送给他的泰罗动物园纪念款渔夫帽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帽子里还多了几张100面值的卢布,加起来可能有30多块钱RMB。
呃。
这里的人脑回路都好生奇怪啊……
怎么可能会有人在候机大厅乞讨?
“娜塔莎,我好渴,麻烦去帮我买瓶水。”
娜塔莎从包里翻出几张卢布,向不远处的便利店走去。
趁着周围候机的人都不注意,李宇轩伸手把渔夫帽捡起来。
蚊子腿也是肉,一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老板尚且会跪下来掏掉进下水道的硬币,谁会嫌弃钱面值小不干净?
当他把纸币掏出来往口袋里揣时,他发现了异样。
每一张卢布的背面都用蓝黄两色线条画着六芒星印,下边还写着一行小字——BF向你问好。
笔迹似曾相识。
李宇轩不寒而栗。
.
把这件蹊跷的事情告诉娜塔莎之后,娜塔莎也非常气愤。
她不满地抱怨道:“太过分了,好好的钱为什么在上边乱写乱画!主人,这下还能花出去吗?”
李宇轩感觉自己和这个女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这几张纸币的出现,让他得知半岛反抗组织的眼睛仍然在盯着他。
但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不得而知。
说实话,与其一直这样提心吊胆的,他们还不如真的露个脸,来面对面碰一下,看看究竟是娜塔莎的拳头硬,还是他们的……炼狱加特林……
抱歉,是小弟我冒犯了……
哥儿几个暗中威胁着就好,咱们点到为止。
李宇轩不由再次为他刚才的经历只是梦境而感到庆幸,现实中的他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男人。
登机的时间到了,候机大厅里稀疏的游客三三两两拎着各自的行礼,前往登机口排队。
李宇轩让娜塔莎别和他站在一起,装作去洗手间,回来排在队伍的末尾,而他则尽量往队伍的前边挤。
二人的中间隔着30来位要登机的旅客,李宇轩拉着行礼走出队列,向队尾的娜塔莎走去,用余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打量,试图辨认出谁是那个往渔夫帽里撒币的人。
不过他看了也是白看,旅客以当地人为主,当地人的长相在他看来又差之不多,要不是他们穿着不同颜色与花纹的衣服,他甚至会和产生和逛兵马俑时一样的迷茫。
一直走到娜塔莎的身边,他都没有什么收获,就只好和娜塔莎站在一起,乖乖等着检票登机。
嘻嘻。
不是,是吸吸。
他吸吸鼻子,空气中有一点淡淡的西柚味,很像是西柚味牙膏的气味。
听说人在睡梦中是不会有味觉的,但他刚才在梦里被人拎着西瓜刀砍时,好像也闻到了一点儿西柚的味道……
他小声问娜塔莎,“娜塔莎,你今天刷牙了吗?”
娜塔莎不明白李宇轩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出于谨慎,用唇语回应道:“嗯……”
李宇轩有些后悔问出这种比较冒犯的问题,酒店提供的牙膏是榴莲味的,无论娜塔莎刷没刷牙都不会干扰到他的判断。
他梦中的西柚气味势必不可能来自梦境本身,那么最有可能的解释是——在他闻到西柚味的一刹那,正好有散发着西柚气息的人经过了他身边,而那个人现在就在他与娜塔莎附近。
李宇轩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名中年男子的背影上,他穿着米色格子衬衣和粗布牛仔裤,高鼻梁上悬着一副方框近视镜,头顶已经开始有荒漠化的趋势,浑身散发着普普通通的中年上班族气质。
他与娜塔莎交换一下眼色,轻轻拍拍那人的肩膀,试探道:“先生,您是去莫城旅行还是出差?”
中年人回过头,见面前是俩外国青年,眼睛一眯笑道:“我就是莫城人。”
西柚味牙膏的气息迎面而来。
.
谜题揭晓,李宇轩的心里反而愈发慌乱起来。
他现在该怎么办?
摊牌?
找安保?
还是等面前这人进入登机通道后,临时放弃此次航班,跑去值机柜台办理改签?
思索再三,眼看着队伍里的一大半人都走进了登机通道,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第四种方案。
既然雇佣兵组织BF并不是要置他与娜塔莎于死地,那他就先揣着明白装糊涂,抵达大俄首都莫城后再做进一步打算。
莫城的社会秩序与治安情况远远好于克亚半岛,遇到万分危机的情况还能像祖国的大使馆求助,就算不能立即摆脱BF组织的暗中窥探,也总比留在BF组织流窜的大本营克亚半岛要理想。
又和娜塔莎交换了想法之后,他与娜塔莎二人相继通过登机口,跟在中年人之后进入了登机通道。
“先生女士,欢迎乘坐大俄航空!”
机舱门口的空乘大妈热情问候着二人,在检查了二人的机票后,为二人指示通往座位的路线。
泰罗动物园为二人订购的是头等舱机票,只考虑莫城与克亚半岛之间这段旅程,李宇轩算是头等舱坐了个往返。
这在他人生24年里属实是第一次。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他竟然实现了这么多人生第一次,人生际遇之无常令他咂舌。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明明都是名声不小的小老板了,却还怀有一种小市民的心态,坐个头等舱都要兴奋半天,也不知道是在兴奋什么劲儿。
相比之下,坐在他左右旁边的两位旅客就淡定多了。
在他右边的是娜塔莎,与他隔着一个过道,购票时因为票库紧张,就只能如是安排。
而在他左边的那位,当他把目光放在那人身上时,那人也在慈眉善目地看着他。
“这么巧啊,朋友,你来自华夏还是霓虹?”
是啊……
怎么这么巧啊……
竟然恰好就是那个西柚味口气的中年男人!
他嘴巴里的清新口气真的好持久啊,李宇轩想请教一下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牙膏。
40分钟之后,大俄战斗客机载着一飞机的乘客飞上了天空。
李宇轩一路上都保持着警惕,生怕身边的疑似BF组织成员再冷不丁吓自己一道。
如果他随身携带着炸药或者有同等威力的易燃易爆品,那自己就更应该小心了。
自己得第一时间发现蛛丝马迹,想办法汇报给空务人员才行。
然而,中年男人淡定自然的表现衬托出了李宇轩的天然智力缺陷。
一路上,李宇轩都战战兢兢,端着咖啡杯的手抖得像帕金森晚期,吓得空乘大妈连声询问他需不需要医疗帮助。
他不需要帮助,他只想请大妈离自己远一点。
大妈身上不知什么香型的香水味实在是要命的浓郁,对他而言简直堪称气体武器,杀伤力和大学时期来自桂省室友在宿舍吃的螺蛳粉有一拼。
而他身边的中年男人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抓紧一切能够睡觉的机会睡觉,还没和李宇轩搭几句话,就昏迷在他的座位上不省人事了。
直到飞机广播里传出另一位空乘大妈洪亮的大嗓门,中年男人才被惊醒。
飞机正在靠近莫城上空,即将降落。
一路上的平安无事难免让李宇轩怀疑。
自己是不是有些风声鹤唳了?
他又打量了一番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正在口袋里摸索着手机,说要给他家里打电话,让妻子准备晚餐时算上他,让儿子和女儿计划一下周末去哪里玩。
这不就是一个被生活摧残到体虚脱发却仍然热爱生活的人吗?
这不就是一位普通的丈夫与一位普通的父亲吗?
李宇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问题,那个BF组织还没真的对他怎么样,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像个神经病一样,自己吓唬自己一路。
在驾驶员精彩的炫技之下,客机有惊无险地落了地。
拿到托运的行礼之后,李宇轩与娜塔莎得去值机柜台,把本来预订在两天之后返回华夏首都的机票提前到最近的时间。
与中年男人分别之前,男人大大方方从提包里取出一盒精装的点心,说是黑海沿岸特产,留给李宇轩和娜塔莎带回国当纪念品。
这又加深了李宇轩对自己多疑性格的反省。
告别了男人,二人顺利办理完改签手续,将起航时间提前到明天凌晨2点,这意味着他们还得在莫城逗留14个小时的时间。
二人先就近前往机场里的一家快餐店填饱肚子,飞机上不是没有提供飞机餐,但是驾驶员开过山车一样的手艺实在令人不敢吃任何东西。
吃饭的时间,娜塔莎提出想尝两块点心。
李宇轩打开点心盒,一张礼品卡好巧不巧掉了出来。
卡片上写着几个字。
不是“BF向你问好”,否则李宇轩当场表演一个精神失常。
而是“普希金咖啡馆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