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娘子送妾室的事情我听说了,怪我和薄凌河,让你夫妇背锅得罪她。”
俞珩有公务在身要去边城几日,芝兰便回俞家住,也好照看慕欢。
“你可别往心里去。”
慕欢宽慰她,“即使没有你,因为采办的事情她对我早就心有不满。”
“不过虽打发了那两个妾室,我心里倒一直不安生。”
芝兰正帮她给孩子绣小肚兜。
选了个葡萄的图样,已经绣得了翠绿的叶子,正一个个往上串葡萄。
“隋大肚是个小人,这件事我办得急,难免让他记恨,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报复,我是内宅妇人,他想下手也有限,就怕他对宗璘不利。”
“可我又实在捺不住性子慢慢寻妾室错处再将人赶走,冒险走这步棋,想想也后悔。”
听她一番话芝兰倒笑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若是能咽下与别的女人分男人这口气,你就不是徐慕欢了。”
听她说中了自己的心,慕欢略一羞涩。
“对了,你哥哥有准信儿了吗?”
芝兰给肖彦松去了家书,想请他来朔州主婚,路途遥远,西川又闭塞,几个月还不见回信。
“他说明年春天便告假过来。”芝兰面带笑意的答。
“薄凌河去石城驻守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知道”,芝兰继续道:“我跟王妃商量好了,他若回不来,我就去石城跟他成亲。”
见芝兰提起这桩婚事便笑容不断,慕欢也就放心了。
“而且一辈子还长呢,若两情久长时,也不在意这片刻的分离。”
“你呀,好日子多着呢。”
慕欢笑着抚了抚她的背。
“慕和姐姐怎么样了,喜儿和可儿可有新消息?”
前阵子芝兰还在俞家住时徽州曾来过家书,得知慕和大姐又得了一个女儿。
“不怎么样。”
徐慕欢刚接了一封新的家书,是慕礼偷偷写了送来的。
“我姐夫如今享尽齐人之福,这才结婚三两年,大姐就开始熬日子过了。”
她又叹了口气,“姐夫未娶前有桩感情没理清,如今旧情复燃,又纳了那女子过门做姨娘,为了辖制这个,大姐内个皇帝似的婆母又派了个钦差通房,院子里整日鸡飞狗跳,打天骂地。”
“因此,姐夫就更不愿意回家,在外头偷偷弄了个外宅,养了两个女人在那儿,大姐的婆母知道后嫌丢人,想办法又把这两个弄到家去,现在倒好,妻妾丫头五六个,享尽齐人之福。”
听着就乱糟。
芝兰微微皱了眉,赌气似的说了句,“我母亲选的人家能有什么好。”
听芝兰这样一说,慕欢倒是被气笑了。
这话虽不孝,倒也在理,秦夫人挑的两个女婿都不是省心的料。
“慕礼信上说,好歹姐姐的婆母向着她,不然就我大姐那般温和,还不得让人欺负死。”
“都这样了,大姐还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呢,怕母亲担心,怕我有了身孕生气。”
“你说说,她一个人在赵家被婆家妾室欺负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芝兰眉头皱的更紧,劝道:“要不把慕礼接回你母亲身边吧,那样的环境,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久住也不好,乌烟瘴气的再坏了名声。”
“她怎么肯。”
慕欢摇了摇头,“怕大姐受委屈,慕礼是肯定不会回明州的,若大姐和姐夫恩爱和美,慕礼早就待不住了。”
“姑娘,安胎药熬好了。”
眉生端了进来,还给芝兰煮了杯茶。
慕欢边喝药边想着大姐的事情。
当年她家一个彭月薇就闹得天翻地覆,如今大姐要面对四个彭月薇,可怎么办呀。
一个良善的姐姐跟一个不经事的妹妹,怎么能斗过四个作耗的姨娘。
……
慕欢嫌弃赵家妾室多心疼姐姐,黄夫人可不怕。
她这一辈就这么鸡飞狗跳过来的。
如今她这一辈的人都上了岁数,也不争老爷了,她倒觉得静下来无趣。
赵明廷妻妾丫头众多,一个不服一个,且慕和佛爷一样的性格,正给黄秀英再出山的机会。
她巴不得把这帮小蹄子收拾得服服帖帖,让她们见识见识赵家大房太太的手段。
“少爷,太太说您去请安后就在她内边用早饭。”
银锭赶在赵梦如放桌子吃早饭前给少爷递话。
她是金锭的亲妹子,赵梦如家贫没有带丫鬟陪嫁,银锭就被老夫人放到赵梦如房里伺候。
“知道了。”
黄夫人发话赵明廷不敢违背,洗漱更衣就走了。
“小娘用饭吧,你让厨房熬了大半夜的猪脚汤快自己喝了,也别糟践。”
赵梦如想讨赵明廷喜欢,献勤地预备猪脚汤,却让厨房陪着半宿没法睡觉。
银锭边收拾被褥边说风凉话。
“银锭,你这是给你姐姐卖命还是给太太卖命,还是给上房的徐娘子卖命?”
赵梦如端了碗汤,倚着床帏边看银锭干活边吃。
“我这不是伺候小娘你么。”
银锭故意用力在她汤碗前抖了抖被单子,气的赵梦如护着碗瞪了她一眼躲开。
“我知道你什么心思。”
赵梦如坐在小桌前,阴阳怪气的说:“你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几年也想跟你姐姐一样来伺候少爷。”
“我伺候谁是我的事,小娘操心自己吧,别费了这么大劲儿进门,那如意算盘没拨响。”
银锭拿着鸡毛掸子把床扫了一遍。
“如今太太看你看的严,就算我是瞎子,还有其他长眼睛的呢,少爷不给你钱,你也难发财去救济娘家,前儿个你娘家妈来就只捞着两顿饭吧。”
黄秀英是怕赵梦如把赵家的东西都倒腾走。
她们家如今就指望着赵梦如这个女儿发财呢。
赵梦如回门前那天晚上,跟赵明廷鼻涕一把泪一把要得了些钱,黄秀英为此还骂了赵明廷一顿。
第二天派了账房先生过来,把赵梦如屋子里但凡值钱的物件都登了账,免得日后再少什么丢什么说不清。
“我救济娘家你们看不过。”
赵梦如一怒嘴儿,“上房内个主儿不也是被娘家卖过来的,赚去明州多少金银珠宝。”
“那能一样么。”
银锭将早上赵明廷洗漱完的水泼到院子里去。
“人家是正经嫁过来做夫妻的,谁像你鬼鬼祟祟的,下多少聘有礼数跟着,老爷太太也愿意给,徐家再没落也有几亩地傍身,能陪嫁过来两个丫头,再说大奶奶也没像耗子一样只往外头倒腾。”
赵梦如听不得别人说俆慕和好话。
在她心里俆慕和就是鸠占鹊巢,论先来后到也是徐慕和不要脸。
“告诉厨房,中午我要喝乌鸡汤,再给我备些薄饼来。”
银锭走到她跟前儿,伸出手板,“小娘拿出钱来,我现在就去厨房吩咐。”
“吃个饭我还得另付钱。”
赵梦如讪讪的别过脸。
其实道理都懂,但她不是没钱么。
像赵家这种几家合住的大院子,既开了厨房,要么吃预备好的饭菜,要么格外拿出钱来。
想使官中的钱吃格外的菜,除非他是正经主子。
“赵大奶奶,什么时候这院子跟您姓赵,再做梦喝鸡汤吃油饼去吧。”
银锭是势利眼,一点脸面也不给赵梦如留,毕竟她就是太太派过来挤兑的。
说完,这小丫头一撇嘴儿便端着几个昨晚用过的杯碗下去清洗了。
……
“你听又吵起来了。”
慕礼陪着慕和去给婆母请安,拐过回廊就听见东厢房主仆打嘴仗。
“不干我们的事。”
慕和拉了慕礼赶紧走。
只要赵梦如不跟她冲突,她也不想理会。
徐慕和到了正厅时赵明廷已经请过安正陪黄夫人说话,气氛和悦,她带着慕礼拜过礼,便帮着莲婶一起操持早饭。
慕礼毕竟是客,黄秀英拉她身边坐。
“徐家姑娘总在舅舅家住,凡过来也只看你姐姐去,我还怪想的。”
慕和虽在赵家住,但吃穿用度从不用赵家官中一分钱,每月徐家便送来一两银,倒真成客中。
黄夫人特地这么说,彰显她知道徐家不贪赵家便宜这事儿。
“我正想向母亲求一件事。”
饭摆好了,慕和搀扶黄夫人入座。
“我妹妹也大了,舅舅得了空,趁天气暖江面没封,过些日子就将她送回明州去。”
想给徐慕礼在这里找婆家的心思黄夫人早知道,但也三两载了,徐家心还是挺高的,竟没能挑一个出来。
黄夫人其实也帮着提过几家。
好在三姑娘年纪不大,倒也没耽搁,这会子徐家应该是有了别的安排。
更何况今日慕和的院子可不像以前那么平静,妻妾一群,她难免帮姐姐出头,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搅在其中恐被人闲话。
徐慕礼也到了将笄之年,总与姐夫一个院子也不好听。
黄夫人没理由留她,便点了下头说:“日后亲家姑娘成亲,可别忘了告诉我,我自然封了好礼送去。”
“慕礼在这多亏太太照拂教导,我如今归家去,只放心不下姐姐,望太太替我多疼她。”
“那是自然。”
黄夫人牵着她的手,“这院子里我疼的除了你姐夫,就只她了。”
慕礼其实不想回家去,但徐慕和坚持送她走。
徐慕和不想内院鸡飞狗跳的事情误了慕礼。
她这一辈子恐怕就这样了,万一有什么闲话中伤到慕礼,得不偿失。
趁着还算太平,远离是非之地。
“我听说李姨娘有了身孕?”
赵明廷点了下头,“郎中确诊说是两个多月了,胎相挺稳。”
“要不把孙姨娘挪到我的偏房住吧,如今李姨娘有了孕,肯定要多增加丫鬟婆子,她二人一直挤在一处也不方便。”
黄夫人见慕和能如此容人很是宽慰。
“金锭本就在你房里,也别都挤在一处,让孙姨娘到我这边的厢房住下。”
其实黄夫人是想排掉一个是一个,让赵明廷多花心思在慕和身上。
他夫妻春秋正盛,正室能生谁还稀罕妾室出的,但凡妾室生出来的当成宝贝,那都是正室生不出来。
“明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赵明廷舀豆腐脑儿的手一滞,笑着说:“内院的事儿你们定吧。”
徐慕和知道,就算把现在院子里的姨娘都换一批,赵明廷也不会有什么触动,反倒会更高兴吧。
孙、李两个姨娘当初也不过是他不想回家找的消遣罢了。
这样一想,慕和倒是对院子里这些女人生了怜悯之心。
与黄夫人禀告后,慕和当天就把慕礼送去了舅舅家,一家子还一起用了午饭,直到下午才驱车回来。
一进内院便听见东厢房吵嚷起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值得天天这么吵。
“姑娘,内边又闹起来了。”
月芙挤着眉眼指了指东边。
慕和只觉得好没意思,便拿了她没做完的针线坐在窗边的小床上继续。
实在是院子不大,她不想听也得听。
“狗大的年纪也知道勾搭爷们,下作的小娼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师从春梦楼里挂牌子的粉头,是老鸨子的亲闺女。”
赵明廷下午去东厢房时赵梦如午觉还没醒,银锭说要帮少爷做件披风好上秋穿,便拿了软尺给量了量尺寸。
就这工夫赵梦如醒了,量尺寸难免相触碰,被她瞧见便骂银锭不怀好意。
赵明廷不爱听女人吵架,嫌头疼,拂袖便走。
只剩她俩斗鸡似的骂起来。
“我们哪知道什么是勾搭,若说在行还得是姨娘,为当个小老婆脸都不要了。”
“你敢骂我。”
赵梦如被说到了短处,上前给了银锭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顶嘴骂我!”
银锭捂着脸,边哭边还嘴,“我不是个东西也轮不到姨娘教训。”
听见妹妹挨了打,金锭忙过去帮忙,一口啐在了赵梦如脸上。
“姨娘别放肆,在奶奶院子里还容不得你教训人。”
“我们再不济也是过了明路的,太太赏的,你狐媚歪心来路不正,倒想先霸道起来。”
金锭把慕和与黄夫人都抬出来,再装听不见,任她们骂下去也不好。
徐慕和便让月芙过去将她们都劝回去。
“好了,都不要吵了。”
月芙拿帕子给金锭,让她给妹妹擦擦眼泪。
“金锭,你先领银锭回你房里去住。”
“银锭是我的人,凭什么让她领走。”
“她是你陪嫁来的还是你买来的?她本是太太送过来伺候的,连我们奶奶都做不得主,如今你打了她,明日肯定要回太太去。”
月芙顶的赵梦如不说话。
“我也劝你别整日作耗生事。”
月芙斜了眼赵梦如,“我们奶奶好性格儿,不愿理你,若是真闹到太太面前,你自己掂量吧。”
这话赵梦如可听不下去。
掐着腰,指着金银姊妹骂道:“她们姐们抱团辖制我,姑娘你还来拉偏架,看太太不待见我,所以这院子合起伙儿来欺负我一个!”
“我们奶奶是主子,若真想治你还用抱谁的团儿?明知太太不待见你就该本份守拙,不是琢磨想要谁的强。”
月芙冷眼瞧她,“劝你掂清自己斤两。”
月芙虽将事情暂且平息,但赵梦如并没有因此规矩。
入了夜赵明廷回来,仍往赵梦如屋子里去,隐约听见她又是哭诉又是委屈的讨可怜,但赵明廷似乎很吃这一套。
每次赵梦如一跟他哭诉自己如何无依无靠,他就心软起来,不是给银钱,就是一连几日都留在她屋子里。
“莲婶说的没错,这就是个灾星。”
月芙烦赵姨娘这套下流的狐媚子手段。
慕和哄着两个姐儿睡觉,心里突然生出一声叹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刚开始还能劝住,再往后只会越闹越厉害。
重生之不甘零落身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