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公子起身,从袖中拿出一个账单和欠条,拿给徐慕和看。
“娘子,这是那人欠我家的账,我跟外头人说让他们拿了去追欠款,要来了就全还他们,我一分都不留,但他们没一个人肯,如果娘子想收下,就拿去吧。”
徐慕和也有一丝犹豫,落款处竟是西川,这天高路远的,车马钱也不少。
在这犹豫中,徐慕和心里似人神交战,最后她一咬牙竟让月芙接了过来。
回来的路上,月芙问道:“姑娘,自古以来要账就是最难的事情,何况还是笔死账,您干嘛要接下?”
徐慕和拿着那欠条细细的看。
“你看这付账的店铺地址在西川,咱们也算是有认识的人,虽然学政不是什么大官,也是衙门里的人呐,而且安和镖局一直有往西川去的镖队,给城里的云霓绸缎行押送货物,咱们随着镖局出行也花不了多少钱。”
“万一要着了,那可是十两银子呢。”
徐慕和将欠条收在怀里。
归家后,佟夫人听说徐慕和打算去西川要账愣了好半天没说话,只呆愣愣的看着女儿。
反倒是徐慕和一边忙手里的活计一边把打算给佟夫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
“母亲,您觉得不妥当?”
不妥当是真。
就算徐慕和是个嫁过人的娘子,也不至于抛头露面的,别人知道了指不定有闲话。
但徐慕和一直温温和和的,从没自己拿过什么主意,这次竟然下了这么大一个决心。
佟夫人心想她自有她的道理。
“你可下定主意要去?”
佟夫人劝道:“虽跟着镖局,但风里来雨里去,你从小没受过苦,去了也未必能要来钱,十两银子要不就算了。”
“我想去。”
徐慕和再次笃定的说:“不只是这十两银子,我还想去见见世面。”
徐慕和这是第一次生出想做生意的念头来。
“我们辛苦的拿东西去换钱,时有那些奸商故意挑挑拣拣,压低价格,因为他们知道,门里的娘子们做完这些东西贵贱都得卖给他们,所以傲气得很,如果我们能自己开一间铺面,客人想要什么我们就卖什么,就不用瞧中间人的嘴脸了。”
“你这是打算做小买卖?”
徐慕和知道母亲是诗书人家,未必会同意。
但她也得糊口,不能一味靠母亲典卖嫁妆,她还得养两个女儿。
“和儿,先不说其他的,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你看街面上那些店铺,哪个不是起早贪黑的。”
“母亲,我如今的出路只有两个。”
徐慕和想的透彻。
“一个是再嫁一头,抛下这两个孩子给您养,终究逃不过靠男人吃饭的日子,若是二嫁,更少不了看夫家脸色,要么就是我自己活,可我怎么养活自己呢?”
“我知道咱们家原本是诗书之家,去做小买卖那是往下流走,平日用针线出去换钱都得偷偷摸摸的,但已然如此,倒不如不看世俗眼光,凭着辛勤劳动糊口过活有什么好丢人的,总比靠男人吃饭,为了活命一头一头的嫁人更尊重些。”
“你想去就去吧。”
佟夫人听她这番话也明白她是悟出了别的道。
“家里也放心,我会照顾好喜儿可儿,只是你切切不要累着自己。”
“放心吧母亲,我也有顾及,见是西川才打算去的,毕竟第一次出门,有熟识的靠得住的人也便宜。”
“母亲我也要去。”
慕礼听她二人定下来后忙插话。
“你别去了,一个小姑娘,还未出阁,跟着我浑跑什么。”
徐慕礼挨着姐姐坐了,说道:“我得跟你去,路上好有照拂,你看我从徽州回来,留你一个人在那就吃了亏,这次我可不能再让你一个人走。”
徐慕和听了觉得她这话稚嫩,倒也显得情深,摩挲三妹的背劝,“别去了,你好好在家呆着,没听说有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四处乱跑的。”
……
徐慕和要去西川的事情佟夫人还是差人去知会了秦夫人一声。
肖老爷跟子女赌气,她这个做娘的哪里忍得下狠心来。
徐慕和去西川,她有书信、东西要捎带去,也比旁人要可靠。
得了消息的秦夫人赶紧上门来。
她思子心切,免不了要托徐慕和带许多东西。
“这是书信。”
秦夫人把厚厚一沓用蜡油封了的信交给徐慕和。
“还有这几件衣服,我听说那里潮湿偏僻,生病了万一寻不到郎中,这几贴膏药和药方子是我找郎中开的,一并捎去吧。”
“对了,这有一包五十两的银子,是我的私房钱,捎给他,让他置办些家业娶个娘子好好过日子。”
秦夫人说着哭了起来。
“上次我听回来的小厮说,内个地方穷乡僻壤,民风不化,连房子都是前朝盖的,窗户一碰就掉,我的儿在那指不定受多少苦。”
“我让他父亲找找人花些钱把儿子调离内个地方,他说什么也不肯,还说已经得罪高家,高家吏部有人,使多少钱也办不成。”
徐慕和赶紧安抚秦夫人,让月芙把东西都接了下来收好。
“夫人放心,我一定都带到。”
……
徐慕和收拾好行囊,换上出门穿的幂篱装束,另将秦夫人托付的东西装了箱交给镖局押运。
自己带着丫鬟月芙和刘妈坐上马车随在镖局队伍的后头。
“徐娘子要去西川哪里?”
出发后,镖头崔护调转马头往队伍后头巡视一圈。
他这人生的高大威猛,黑面膛,圆中有方的面孔,阔鼻深目,腰间还别着一把环首刀。
“西川的细水县,崔镖头可去过?”
月芙将车帘卷起系好,降下纱窗,方便两人说话。
“那可是个小地方,西川只镇上有了私人设的纺织作坊后才繁华起来,至于周边的县村都很偏僻,去那里可是有亲戚要投靠?”
“是,我有桩私事要办,正巧一个亲戚在那里做学政。”
“我们只到镇上云霓绸缎行的铺面,往细水县去还有些路程,娘子可要筹谋好,你一个女人家随行也没个私人护卫,不安全。”
“这可怎么是好,我那亲戚平时衙门里忙,腾不出手来接我,如果多出些钱可有兄弟愿意护送我去一趟细水?”
崔镖头想了想说:“我去问问,若有人愿意,再转告徐娘子。”
崔护策马往前去了,月芙放下车帘,小声在慕和耳边说:“姑娘,我怎么惴惴不安的,他不会谋害我们吧。”
刘妈听着月芙的话笑起来,到底是个没出过门的小丫头。
“镖局都是在官府备了案的,且每次走镖不管是货、人还是钱都要出镖书为凭证,就连他手里那柄刀得在官府记录在案,若是出了闪失还不去告他镖局,放着赚钱的营生不做,谁好好地害客人,去当贼毁自己前程。”
月芙摸了摸鼻子憨笑一声。
重生之不甘零落身为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