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长宁府忙着办喜事儿,张、林两家却忙着断姻亲。
张百龄和林文海因江西的案子有牵连,故被吏部几位大人联名了奏表弹劾,虽张、林二人尚未从江西回京,京中却早已传出他二人官位不保,甚至难免牢狱之灾的风言。
外人还只是瞧热闹,不敢妄议流言的真假,张、林两家却已经开始低调地谋求退路自保了。
尚未归京的张百龄和林文海已经被停职,受太子押解京,而刑部正收集证据,坐等二人一入京便抓起来,过堂审问。
张百龄和林文海也深知常在河边走不会不湿鞋,早留了后手,自己预料要坏事,忙托了可靠的人带口信回家,让家眷早有个准备。
如此一来,张、林两家便立刻乱起来。
两家夫人先是聚在一处谋划,想着如何能救自己郎君于水火,免了这场灾难,可是在京中活络了好几日后,丝毫不见起色。
她俩先后去求见卓威,毕竟张百龄和林文海是卓家父子的亲臣,可卓威闭门不见,态度是管也不想管,
被缠烦了,卓威便遣了门下人私下里登门去告诫张、林两家,若敢胡闹,将卓府牵连其中,别说张百龄和林文海,就连无罪的女眷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吓得两位夫人再不敢去卓家求救。
后来张夫人又得了张百龄门下人的提点去求贾尚书的夫人卓盼,见是见了,可卓盼明确告诉张夫人这是陛下要查,与尚书大人不相干,他们也爱莫能助,便草草谢客撵人。
眼看着回天乏术,张、林两家才明白,与其这样求救倒不如赶紧想退路,恐形势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断亲一事是林家提出来的,张夫人自然不想断。
张百龄坏事的档口,谁还肯娶张惠通这样一个罪臣之女呢?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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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都怕扯官司,受到连累,能躲多远躲多远。
若是这门亲事不断,张惠通有个着落,张夫人也算解决了一桩难事。
可坏就坏在林遥在去年秋闱的恩科中中了举。
虽然林文海有罪,也不过是贪贿之罪,其子女家眷只要彻查后是清白的,未参与其中,按律不会被连坐。
林遥中了举,若再考得功名,林家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这会子娶张惠通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娶个乡绅富户的女儿,所带嫁妆还能资助他继续读书考试,娶张惠通只会是个累赘。
故林家也顾不得婚约啊、面子啊,赶忙要求退婚。
林家为自保要退婚,张家虽然生气却也只能干瞪眼,张夫人又气又急,又惊又惧之下,竟生出一场大病来,到了难以支持,终日卧床的地步。
“母亲喝药吧”
张惠通带着妹妹侍奉榻前。
家里除了几个几十年的老嬷嬷外,其他下人都打发走了。
“外头是什么动静,吵吵嚷嚷的?”
张惠通想瞒着母亲,怕她再急火攻心没了命,可也瞒不住,说:“几个姨娘在搬家,想把东西先倒腾到娘家去,给自己留条退路。”
“这帮无情无义的贱人!”
张夫人骂道:“老爷平时给了她们多少家私,如今老爷出事,正是要钱财的时候,她们先忙着藏体己,跑路,果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意——”
张惠通怕妹妹听见这些话,她还小,忙对雅训说:“你去厨房看看,娘的粥煮好了没,让双儿快端来。”
张夫人咳了两声,与张惠通说:“你快去看着点,别将库里咱们的东西也搬走了,明儿,不!一会儿就让管家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一卖,换了银钱来,再把家里的钱都归拢到一处,以后好用这些钱去抵罚,或是给你爹免个死罪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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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张惠通听见这些话也悲心头,止不住啜泣地说:“母亲放心吧,我已经让两个嬷嬷去看着了,钱我也归拢起来了,您放心地喝药吧。”
张夫人自知她肯定也脱不了身。
张百龄能从一个县令做到今天这个位置,都赖她前后跑官,送礼送金,巴结那些司的官眷吹枕头风。
这次查下来,她恐也难逃罪责。
家里这些钱,除了缴纳赃款罚银,到时候还不知道够买几条命的。
倒不如让她死了,留下点私房钱给惠通和雅训,也能有条退路。
故张夫人推开药碗,有出气没进气地说:“通通,到时候你带着妹妹去找舅舅,你到了年纪,可以找个婆家嫁了,也别管什么门楣了,把剩下的钱养雅训,娘在另一世也谢你的恩。”
张惠通已然崩溃,扑在张夫人身嚎啕大哭起来。
张夫人这会子又震天动地的咳嗽起来,等张惠通抬头时,发现她已咳出两口血来。
“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张夫人紧紧拉着张惠通的手不让她去,她这是急火攻心的绝症,什么药石也医不好。
故只虚弱地叮嘱道:“通通,你爹若是救不得就别救了,流徙和杀头的罪最费钱,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和妹妹。”
张夫人拖着虚弱的声音一遍遍地说,张惠通只是握着她的手点头,抽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卓家失了张百龄和林文海两将,虽不至于说是断臂求生,但属实耻辱。
卓家不知平乐坊里玄都苑一案,也不知贾太后是迫于皇帝的压力不得不弹劾张、林二人,故将气一半撒在张百龄、林文海二人身,一半撒在贾家身。
尤其是卓威,一会儿骂张、林二人愚蠢,一会儿骂贾家无情,竟落井下石。
卓淇也知如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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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面对卓家不利,新政推行成功,没能保住张百龄和林文海,这两件事势必会失掉一部分家臣的心,贾家这一记弹劾也不知是不是敲山震虎,可谓内忧加外患。
卓威有些坐不住了,故进言道:“父亲,要不想办法把长公主母女弄回来,让贾家内讧,他俩做螳螂和蝉,我们做黄雀。”
卓淇摇头,他深知自己的最大的敌手仍是俞铮。
“有些委屈该忍还是要忍。”
卓淇警告卓威说:“陛下是在借刀杀人,此时贾家若因内讧败了,必唇亡齿寒。”
“可、可张百龄和林文海不能白死呀。”
卓淇知道卓威度量小,忍不下这口气,故给他指了一计,说:“吴不知和江曳不是因为私仇正闹得欢么,我们既失了马前卒,怎么也得吃下陛下一个子儿才划算。”
“儿子动了,这就去安排人办。”
“等等”,卓淇叫住卓威,问他道:“我怎么听说你纳了林文海的一个女儿做妾?”
卓威嘴唇抽动了下,答道:“林文海的娘子说她家还有个女儿没来得及婚配,没归宿,求儿子收房,也好给条后路,往后林家败了也能接济接济,儿子也是念旧情就同意了。”
“你不要因为好色就误了大事”
卓淇语气稍厉地呵斥。
“林文海和张百龄的案子查地不会轻了,势必牵扯众多,以便腾出位置来安排陛下的心腹之人,你如今收留林文海的女儿,恐惹出事端,马找个不相干的人把她送出去。”
卓威不敢忤逆卓淇,故马答道:“儿子知道了,马把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