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内侍、宫女垂手肃立。
何太后神色颓丧,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有个内侍来到她面前:“太后,陛下来了。”
头也没抬,何太后轻轻哼了一声。
刘辩走到她面前:“母后安好?”
何太后还是没吭声。
刘辩问内侍:“母后饮食如何?睡眠可好?”
“光禄勋每天送来的饮食还算丰盛。”内侍回道:“只是太后吃不太多,每晚也睡不踏实。”
“母后得好好吃饭。”刘辩在何太后对面坐下:“该睡就睡,别想太多。”
“被自家儿子软禁,怎能吃得下?”何太后终于开了口。
“朕并非软禁。”刘辩摇头:“母后耳根子软,容易听信旁人谗言,不得已才这样。”
“我听信谁的谗言?”何太后问他:“为你操劳国事,难道不该?”
“母后不是没有操劳过。”刘辩问:“结果如何?”
何太后被他问的不吭声了。
当初她监国听政,重用何进宠信十常侍,以至宫廷大乱。
若不是何进引狼入室,哪来董卓乱政?
“大汉积弱太深,各地豪雄四起。”刘辩对她说:“袁隗早在谋划把朕废了。”
“袁隗是太傅,怎会有那样的心思?”何太后不相信。
“母后不是想知道为何把公孙越下狱。”刘辩对她说:“朕可以告知。”
“先前不说,这会愿意说了。”何太后把脸偏到一旁。
“公孙瓒过于膨胀,派他逼迫朕下诏。。”刘辩问她:“强势如同董卓,朕难道应该答应?”
“不说公孙越,朝中老臣如何得罪皇帝?”自知理亏,何太后岔开话题:“为何削他们的官?”
“无用之臣,留着何益?”刘辩说道:“但有强臣,他们趋炎附势,全不把朝廷放在心上。振兴汉室,需要的是栋梁之才,是股肱良臣。难道要让一群碌碌无用的庸臣占着位置,良臣却无处安放?”
“李儒、贾诩,也附逆之人?”何太后问:“因何得到重用?”
“李儒诛杀董卓有功,贾诩平定李傕、郭汜有功。”刘辩回道:“才干过人,虽曾走过歪路,重新启用,难道有错?”
何太后无言以对。
她有种感觉。
眼前的皇帝,已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曾经的刘辩懦弱胆小。
凡她提出的要求,绝不敢争辩半句。
如今却大不相同。
不仅拒绝她参政,甚至还把她软禁起来。
“朕已经下旨,诛杀袁隗。”刘辩的这句话,让何太后吃惊不小。
她一脸错愕:“袁家四世三公,为大汉立下无数功勋。皇帝这么做,就不怕惹天下人非议?”
“有些人必须死。”刘辩说道:“可杀他们,不一定需要跳起来告诉全天下。”
他问何太后:“母后是帮着朕,还是帮着外人?”
“皇帝是本宫的儿子,不帮你帮谁?”何太后脸上满是担忧:“只是诛杀袁隗,是否过于仓促?”
“祸乱朝堂,朕怎能容他?”刘辩说道:“杀一儆百,是为了更少的杀人。”
何太后沉默。
过了许久,她问刘辩:“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我?”
“母后若再对朝堂指手画脚,或是想要夺权,只能请离洛阳。”刘辩回道:“去行宫养老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皇帝已有心思把她赶走,何太后大惊。
“经历过十常侍之乱和董卓乱政,母后应该清楚,安定的朝堂才是根本。”刘辩接着说:“听信袁隗谗言,带头逼宫,可是太后该做的?”
“陛下真的要赶本宫走?”何太后话语透着幽怨。
“走与不走,只在母后,并不在朕。”刘辩站起:“母后想走,朕绝不拦着。”
不再多说,他转身离开。
跟随刘辩来到长乐宫的孙辰并没有走。
他躬身问何太后:“太后,今儿想吃些什么?回头我交代给光禄勋。”
“陛下要赶本宫走,还吃什么?”何太后眼圈红了。
被亲生儿子如此对待,她很绝望。
“瞧太后这话说的。”孙辰说道:“要是不念着太后,陛下还能来长乐宫?”
何太后一愣。
她看向孙辰:“陛下果真还念着本宫?”
“真为太后好的,只有陛下。”孙辰对她说:“袁隗等人逼宫若是成了,皇帝没了实权,谁会把后宫看在眼里?任何人得势,都不如陛下大权在握实在。”
区区内侍,竟说出她一直没想明白的道理。
何太后一脸困惑。
躬身一礼,孙辰退了出去。
走出长乐宫,刘辩正在等着。
他问孙辰:“朕交代的话说了?”
“都说了。”孙辰问:“若太后执迷,陛下果真把她赶出洛阳?”
“能有什么法子。”刘辩说道:“大汉积弱多年,再经不起折腾。这次逼宫若成,朕之前做的都成泡影。”
孙辰回头看了一眼长乐宫,摇头叹息。
太后过于执迷权力,又没有足够的能力支撑。
若是再有下次,皇帝真会把她赶出皇宫。
刘辩并不是不想把何太后赶出去。
身体里的灵魂与她没有太多关系。
仅仅躯壳是她所生。
他所以没这么干,只因儿子赶走母亲,会成全天下的诟病。
来见何太后,也是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安心守住后宫,她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若要弄乱朝廷,容不下她,也没有法子。
夜色降临,刘辩坐在北宫内的亭子里,观赏貂蝉歌舞。
灯影摇曳,舞姿翩翩,美到不可方物。
“陛下,皇后来了。”孙辰禀报。
“有请。”刘辩吩咐。
皇后唐姬翩然来到。
先与刘辩见礼,她又看向正歌舞的貂蝉:“好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果真绝代芳华。”
“同为女子,皇后也喜欢美姬?”刘辩笑着问她。
“美色在前,谁不喜欢?”唐姬在他身旁坐下:“陛下今儿去了长乐宫?”
“你有什么话说?”刘辩感觉到她有话要说。
“臣妾探望太后,宫人不许,说是须有陛下手谕。”唐姬说道:“毕竟母子,何必如此?”
“若不如此,难道还等着下次逼宫?”刘辩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