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这场雨,来的很是意外。
好在围猎顺利结束,众位王公大臣也早早回去休息。
萧君澈回了自己的住处,由人伺候着褪去湿掉的衣衫鞋袜,整个人泡进了浴桶。
洗澡水里加了些驱寒和安神的中药粉,温热的水漫过身体,仿佛冷意也随之消散。
萧君澈的心,也一点点的静下来。
他顺着桶壁,一点点的滑进水里。
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四哥的话。
“你是不是对她……”
有了那份心思?
萧君澈不知道。
活了二十几年,每天都带着仇恨而活,为了达到那个目标而小心翼翼地谋划,积极准备,他似乎早就没有了男女之情的那份心。
或许,真的就像自己说的那样,不喜欢自己的人被欺负吧。
对,一定是这样。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随之“哗”的一下从水里站起,出了浴桶。
他的背后,赫然一片烧伤的痕迹。
程泰从太医处要了煮好的姜汤和驱寒汤药拿来给渊王,刚掀开帘子,就见那人拿着雨伞,像是要出去。
“主子,您这是?”
萧君澈把风氅披好,“本王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姜姑娘有红荛看着,主子不必担心。”程泰拦他,“倒是主子,这路程颠簸身子还没恢复过来,又是骑马又是淋雨的,今日还动了力气,现下应当好好休息才是。”
“本王没事,用不着休息。”萧君澈绕过他走。
程泰先他一步挡在门口:“主子,姜姑娘好歹是习武之人,不比寻常姑娘那般娇弱,而且太医和轩王的侍卫都去看过说没事了,需要静养。您还是让她先休息,等明天再去看。”
萧君澈扫他一眼,再扫他一眼,不说话。
程泰被看的心虚,赶紧把姜汤和药拿过来,恭敬的端好:“主子趁热把这些喝了,然后回去休息,姑娘那边有我和红荛,不会有事的,主子放心。”
比起姜姑娘,自家主子才是身子弱需要照顾的那一个。
要是因~此再生了病,可就麻烦了。
萧君澈看着两个白瓷碗,还是不说话。
罢了,明日再去看她吧。
想着,一手拿起一个碗,两下一饮而尽。
程泰也总算松了口气。
——
半夜,雨下的更大了,仿佛天破了一个大窟窿,所有的水要倾泻而出。
红荛躺在自己床上睡着了。
而姜榆,尚未苏醒。
屋内的烛火被顺着窗子飘进来的风吹的摇摇摆摆。
不知何时,姜榆忽然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禁闭的双眼,慢慢睁开。
往日清澈的眸子,现如今却是一片红色。
冯海的屋子里,烛火还没熄灭。
皇上赐给渊王的御前侍卫失踪这事闹得挺大,很快就传开了。
不少大臣都在议论,夸赞渊王爱惜下属,下这这么大的雨,竟不顾危险亲自去丛林把人救了回来。
也有人在想,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对渊王的人下手!
冯泽这边,此时正坐立难安。
“啪——”
他一个巴掌扇到站在他面前那人的脸上,怒火直往上冲,“你不是说这次定让那贱人有去无回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救回来了?!”
而这人,正是之前的假禁卫军,也是养在冯府多年的谋士。
谋士低头行礼:“世子赎罪,奴才也没想到渊王竟能去把人带回来。”
他确实没想到。
明明万无一失没有一点纰漏,更是连丝毫都痕迹都未留下,渊王……渊王是如何发现的?
况且,那丛林是布满凶猛野兽的禁区,向来无人问津,按理来说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渊王,不仅找到了,甚至还亲自带人前去。
这一切,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冯泽不想听废话,又把一个茶杯狠狠砸到他脑袋上:“少在这儿给小爷狡辩,赶紧说,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本是计划好好的,姜榆这次必死无疑。
可谁成想,渊王竟然把人救回来了!
凭渊王那护短的性子,这事定然不会这么轻易的算了。
皇上又宠爱弟弟,他肯定是要倒霉!
被砸的一脸血的谋士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父亲,这怎么办啊!”冯泽急的抓狂,“要是渊王报复咱们该该如何是好?”
冯海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照样慢悠悠的泡着茶,“急什么,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叫人干的吗?”
“可……可是那贱人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又怎么了,你当时不在和尚书家的公子逗弄猎物,老夫在和尚书聊政事。你我都不在现场,她说能说出什么来?”
冯海早就想到了这些可能的情况,所以故意让他和自己都待在同一个地方,又有外人证明,自然是说不到他们的头上。
冯泽还是有疑虑:“但万一她真的有办法证明是我们干的怎么办?”
“让她没办法不就好了。”
“父亲的意思是……”
冯海冷冷一笑:“死人,永远没有办法说话。”
冯泽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虽是冒险,但只有这个法子。
屋外,炸雷闪过。
带着的光短暂照亮了外面。
冯泽本是端杯的手突然一顿,紧接着剧烈的颤抖起来。
冯海发现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茶杯已经不在手里,可冯泽的手依然止不住的抖,瞳孔放大,嘴巴一张一合,手指颤巍巍的指向门口:“有……有人!”
冯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门口有一人影。
他高声道:“门外是何人?”
没有人应答。
冯海本是要再问一遍,帘子却缓缓被掀开。
那人进来了。
只见她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脸白的不像活人,而那双眼却是像血一样红,面无表情,拿着剑,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
这幅样子,活像个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姜榆。
冯泽被吓的“啊”一声跌倒在地。
冯海也不由得连连后退,还硬着头皮问,“姜姑娘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姜榆没理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冯泽。
冯泽已经退到墙角,无处再退,他惊慌的四处抓,总算抓到一个能让他依靠的柱子,整个人死死的抱着:“你,你不是没醒吗,怎么……怎么……”
“不醒,怎么知道你还想害我呢?”
凉到心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冯泽紧紧的闭上眼,抖得更厉害了,“你想,你想干什么?”
姜榆抬头,嘴角大大的扯开,在笑,“我想,来废了你啊。”
“放肆!”
冯海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这般随意动手!”
说着,就要上来把她拉到一边去。
哪知,姜榆的动作比他更快,还未等他动手,姜榆已经一脚踹出去。
“咣——”
冯海被踹飞,后脑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一直没有声音的谋士企图从背后偷袭,姜榆早有察觉,飞速回身,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竟是将这汉子举起。
她眼中的红色越发的浓厚,“我最讨厌被人耍被人暗算,敢这么对我的人,下场只有一个。”
谋士的脸已经青紫,双眼外凸,不住拍打她的手。
抱着柱子的冯泽又听见一声响,再没了声音。
是……是走了吗?
他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心脏猛然加速。
姜榆正站在他面前。
她手上沾着血,脸上也有,可扯开的嘴角一直没落下,相当瘆人,此刻弯弯眼睛,说话像是小孩子在玩闹,“该你了哦!”
冯泽已经失禁,要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边说边跪下磕头。
姜榆像看不见似的,往前走了两步,“不行哦,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的。”
下一瞬,只见墙上的影子慢慢拔剑,举起。
“啊——”
随后,鲜血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