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儿提前结束环球之旅回来了,子良动用了特别专线找到人,说再不回来,京都的天都要塌了。
连续十多个小时飞行之后,她疲乏着又是心情低落的下了专机,却是先让陪同的慕容安回去,自己又上了专车直奔关家。
到了后院的地下酒窖门口,远见子良茫然失措的立在那,不知深思什么,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他在回神中躬了躬身,关雎儿宽慰了几句,吩咐他先回去休息。
确实,一路跟着朴英出国,千方百计的设关设卡对付,他尽心尽力,确实需要休息。
“咔~哒~”
门被打开又被带上。
青花的大理石台阶过后,绕过一个转角下去,便是独特的巴洛克风格地板,往眼前看着,嵌入墙壁的巨大木制格栅做了连排冲顶,皆是承载人间珍品无数,好似进了一个宏伟的收藏殿堂,而那云石灯饰所散出的柔和之光洒耀着,更凸显田园与宫廷结合后的宁谧悠闲。
“咣当!咣当……”
尽头吧台下,关赫靠坐地上,长腿一伸,几声呤叮脆响,多个空瓶相撞后倒在了冷硬地板。
他弃了酒杯不用,仰头对瓶喝着,眼睛愣直的面向前方的一堵墙,那些罗兰当年庆祝他们生日,熬了许久才整理出的画册,一共八幅关赫不同神态的素描,被他当做古董珍藏,全挂在了这里。
每当思念深重,他除了去那个贵宾房,便也会来这,看着它们,喝着酒,遥想罗兰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了。
而如今,希望,再也看不到。因为他认知到了一个事实,罗兰走了,罗桥也走了,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可他还爱着!
锥心刺骨般的深爱着!
关雎儿踩着尖尖的高跟鞋进来,发出响声,扰到忧思落泪的人,他慢慢转过头去,有些模糊的视线里去寻那抹晃着的火红身影。
“阿桥…阿桥…”
回想到海城的重逢,罗桥就一身火红衣装,众人面前翩然起舞,关赫一时迷了心,扔了手中酒瓶,踉跄爬着过去抱上关雎儿长腿,哀求道,“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错了,当年我就不应该骗你…我就应该只守着你,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往日威凛的男人,变得这样卑微,这样让人心疼。关雎儿眼里看着,眼眶湿润,欲要拎他起来,却是怎样也拎不动。
“赫!”她叫着蹲下身去,涩声劝道,“别这样,行吗?那个女人配不上你!她不值得你这样!”
关赫晃过神来,认出自己亲姐,颓然放手,低身坐了回去,重开了瓶酒,不回话的继续喝着。
“赫!别再为难自己了,好吗?就忘了那个女人,忘了她,也放过你自己,行吗?”
关雎儿不阻他醉酒,同样也靠坐了下去,抬手替亲弟拨了拨披在眼前的流海,苦心劝解。
她了解亲弟的痛,也是真没想到,不过没多久时间,罗桥竟跟朴英好了,不仅如此,他俩居然跑到GL在柳城的高端酒店去开房,还腻歪几天不出门!
真是骇人听闻!
这显然就是做给关赫看的!
“他们为什么非要去那?去哪不行啊?最起码我不知道!”关赫自嘲的笑了笑,把头深深低下了。
他应该懂的,朴英国外受了那么多磨难,再是好脾气,再是个优秀良人,也会有被逼反击的时候。
不错,朴英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让关赫知道,他跟罗桥坦然一切的在一起了。
关雎儿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都成定局,你就放弃吧,别再这样了!”
关赫沉重的摇了摇头,哽哑着嗓子回道,“阿桥已经融进我的命里,这辈子,根本就放不下她。”
“弟!”
关雎儿最怕这样执拗的亲弟,她心疼,也感同身受般润了眼角,颤声说道,“他们都不值得!他们永远都不能体会我们,永远不会像我们一样的……一样的去守着那份爱,他们都是说放下就放下了,说忘了,就真的忘了,只有我们最傻,真的傻的可笑可怜可悲……”
她说着说着变为了哽咽,最后,倚靠亲弟身上痛哭起来。
关赫这才想起一件事,亲姐出国不仅是要看望父母,最重要的,是得了自己初恋下落,趁机偷偷去寻了。
如今如此这般,也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吗?
“姐,一起喝点?”
关赫又开了瓶,倒满了酒杯,递过去,关雎儿擦了把泪痕,接到了手里,仰头一饮而尽。
说起来,关家姐弟除了拥有世人都梦寐以求的家世和享不尽的荣华尊崇,他们因选择而失去的,也是用这一切都再换不回的东西。
爱情,刻在骨子里的密码,一旦真正失去了就再难以寻回。
多年以前,关父要扩张关家企业版图,需要靠吞并融资多个公司来早日实现,因为心急了些,中了跨国集团的联合空城计。
那时关赫还是个稚嫩的纨绔子弟,整日吃喝玩乐,不理家族企业,是作为家中长女的关雎儿站了出来,替父整个商圈里奔走,却是最后不得不为了联姻而抛下交往多年的男友。
而那个男友,在她结婚的当天出了国,再没了一丝音信。
如今倒是终于找到了,可是,他早就放下了她,娶了一个外籍华人,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美满的,在一个美丽小镇过着平凡甜蜜的日子。
再重逢时,他竟差点没认出她来。
是岁月改变了她的模样?
还是,她早就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她了?
关雎儿当时心痛难忍,眼睛却是酸涩到流不下一滴眼泪。
她的爱一直牢牢守护心里,可他的,早已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原来,时间真能流逝一切,包括曾经最真挚的爱情。
原来,这一切,都只有她自己在痴傻的去守。
不值得,根本不值得,他们,都不值得……
关雎儿回到家时,天已经大黑,刚一踏进门,便被餐厅里的金世勋惊到。
他穿了件家居服,正跟佣人们一起端汤菜上桌,见她回来了,笑脸迎着,给放包包脱外套,引人餐桌前伺候坐下,并先递了杯牛奶给她喝。
什么意思?什么情况?
金家在当年也是京都的四大豪门之一,论资历绝不低于关家,作为金家长子的金世勋也是蜜罐里被宠大,也是身份尊贵的成功男人,可婚后的这些年,不仅柔顺对待关雎儿,彻改了以往风流习性,并全心全意的帮衬关赫,做了关家最忠实也是最坚固的一面盾牌。
她有些不明白的看着他继续忙活,她不爱他,这些年也从未给过好脸色,连孩子都不肯给生一个,这次她出国寻人,留了离婚协议书在家,他定是看过了,知晓了,可为何没有一丝反应?竟又做起温存的家庭男人来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
“在国外,有没遇到水土不服?”金世勋站在餐桌对面,嘴里关切问着,把关雎儿爱吃的菜一一夹到盘里,递了过去。
“为什么不问我出国干什么了?”关雎儿没有接,反而面无表情的问他。
金世勋听后僵顿了一下,对一旁佣人们挥挥手,示意她们都下去了,他当下菜碟,笑了笑,柔声说道,“雎儿,你累了,脸色也不大好,吃点饭早点休息吧。”
他意在阻止她提些不开心的事,可她偏不。
“保险箱里的东西看过了吧?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关雎儿问。
“雎儿,别这样,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金世勋回道。
“但你也应该同样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太久了,离婚,就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关雎儿松靠坐着,释然的语气说着不够委婉的狠话。
金世勋沉头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他起身过去,蹲在她面前,恳切一般抬头望着,说道,“雎儿,我们不离婚,我要哪里做的不够好,你告诉我,我改,我一定改到你满意为止。”
他那双眼里写满真诚,写满了,与他一个大男人一点不相称的渺小,这种近似关赫的神态,无形中波动了她心弦。
“为什么要这样?你明知道我不爱你,心里只装着别的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啊?”关雎儿问。
“因为我爱你,雎儿,我爱你啊!”金世勋答道。
他深情又忧伤的笑了笑,握起她的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当年就不喜欢我,恨我拆散了你跟他,也看不上我混闹的性子,可是雎儿,结婚的这些年,我全心全意的对你爱你,除了你,我没去碰过任何女人,偶尔出去装混只是做做样子给你看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会不会有一点介意,哪怕就是那么一丝丝,可是,雎儿,往往结果就是,你不跟我吵闹,问都不问,哪怕是我夜不归宿,你都毫不在意。我也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为什么就不试着接受我呢?”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带着日复一日的期盼,带着年复一年的失望。
虽然为了娶到喜欢的女人,他也是用了一些手段,可是,他也是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证明,他,金世勋,是一心一意,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守护,最最爱护关雎儿的男人。
他能为她做任何事,包括承受她的冷脸相对,不肯为金家传宗接代,更甚者,去国外找寻初恋。
他都可以默默忍受,就因他爱她!
关雎儿听后心里酸涩涩的,不知是因见了初恋死了心,还是因想到自己亲弟浪子回头却也一场空的悲催,从这一刻开始,她突然就心软了,生了想重新开始的念头。
“我有什么好的,都老了,哪比得上那些新出炉的水灵丫头,你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去找一个,不管哪一个都能贴心对你,都能替你们金家生个一男半女的。”
她眼中生雾,脸上带着牵强的笑,用了些近似搪塞或是保护自己自尊的话去回了他,而他在听了后,急忙驳道,“不!雎儿,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我谁也不要,我就要你,我们不离婚!”
关雎儿终于红了眼眶,却也是抬头强忍着,苦涩笑着,不停的摇头。
“雎儿,我们不离婚,没你,我活不下去,就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嗯?我们不离婚!我们……”金世勋惶急惶恐,最后乞求的话却被突然打断,“生个孩子吧?”她问。
“什么?”金世勋愕然愣住,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我们生个孩子吧?我马上要四十岁了,再不生,可能真生不出来了。”关雎儿看着他,疲惫笑笑,又说了一遍。
“真的??”金世勋一时激动兴奋,真怕是自己听错了,“你真的愿意给我生孩子了?”他再次确认了一遍。
“怎么?你不愿意?”关雎儿脸色一沉,反问道。
金世勋哪会不愿意,他拜天拜地求神求佛不得,这盼了十几年的事,一朝实现,他又惊又喜,热泪盈眶,就差跪下谢恩了。
“愿意愿意!”他连连应道。
“那赶紧吃饭吧。”她吩咐道。
“好!吃饭!”他瞬间眉开眼笑,又加了句,“一切都听老婆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