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桥头垂的更低了些,内心也在无比纠结,她双唇抿紧,半晌回不出一个字来。
“我们结婚生孩子,好吗?”朴英握住了她双肩,贴近询问。
“阿英…”罗桥抬眼对上他,又躲闪到了一旁,沉了片刻,回道,“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过些日子……等过些日子,我们再谈这些,好吗?”
“我不要等了!”朴英猛的把她拥入怀里,紧紧抱住,说道,“我不想再等下去了,阿桥,我们马上结婚生孩子!”
他的语气换了,不再似平常那样温柔和煦,也不是在跟她商量,是明明白白的告知。
“你再给我些时间,你让我……”罗桥想抬手抚慰他快要燃烧的激愤,却是被他扯了松开,“阿桥!”朴英无力的喊她名字,却是用尽力气说道,“我也想有安全感!我也不想这样患得患失!真的,我心里害怕!我每天都充满不确定的恐惧,你为什么要让爱你的人都这样胆怯啊?”
压在心底的话,突然说了出来,没有松缓那颗紧绷的心,倒是感觉更加无措。他无法深刻告知罗桥他的感受,因爱罗桥的人都有不为人知的胆怯懦弱,雷柏霖是,关赫是,朴英同样也是。
他们都太了解她的美好,也就知道,太过美好的事物往往会是捉牢不住。只有孩子才是牵绊,是唯一纽带,有了这世上最无法泯灭的血缘存在,那他们才是再无分开的可能,那他才不再惧怕任何人,任何事。
说自私也好,固执也罢,他现在就是要这么做。
罗桥怔怔的抬起头,愣愕的看向朴英。他这个从不大声跟她讲话的人,居然对她发起脾气,别的事还好,可生孩子结婚不是小事,容不得她再冲动行事,她爱朴英,她不想有些矛盾在婚后才去发现解决,她也不想学人家,什么“奉子成婚”,她绝不!
吵架本来就是一件两败俱伤的事,他心痛,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从来都不想这样,我只是觉得……”罗桥按压心里的酸痛,终又挤出了个笑容面对朴英,问道,“我们彼此信任,然后顺其自然一些,不是很好吗?”
“不好,阿桥,这样不好!”朴英接着便回了她,并握住她手说道,“我们生个孩子,你也是自由的,你也可以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我保证,这绝不是捆绑你的绳索,我保证!”
他再次低缓的,露出诚挚而又卑微的眼神,看向她。
她想要的,除了不准离开,他都能给予无限度的支持,哪怕是付出一切,哪怕让他拿全部身家名利去换,他只要跟她生孩子结婚,有了孩子,也全都交给他来管,她半点心都不用操。
真的,他能做到。
罗桥心里都清楚,才会既无奈又纠结的如实回道,“我还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朴英往后退了几步,失望又疑惑。
“我说过了,还没到那一步。”罗桥依然诚实答道。
这下,他彻底掉落谷底,身体一松,靠坐上一旁车的引擎盖,无力的,落寞的,垂头笑了又笑。
她眼里看着,心里酸着,更是不忍,想上前牵他手,又被他挡开。
朴英问,“如果说,我现在非得要呢?”
他所有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变得这般执拗,他就是要跟罗桥生孩子,他不要再这样胆怯下去了。
“若是,我因为当年那次意外,不能再生孩子了呢?”罗桥反问。
回想当年,罗兰流了好多好多血,都把朴英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他还记得。
有些常识的人也都会知道,女人在经历大的伤痛流产后,很容易留下一些后遗症,再加之,罗桥后来的遭遇,说是造成不孕,也是有根有据的事情。
可,既是如此,又何必吃那伤身的避孕药??
朴英的脑回路没有转过弯来,便没能立即作答,而是僵住了身体,那张棱角分明的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来来回回,到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来。
但这个神态的回应,像那射向箭靶的箭头,“嗖”的一下,就刺痛了罗桥的红心。
好久好久都没这般痛过的心。
那是存在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疤啊!
他到底还是在意的,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男人能做到,他朴英也不例外。
“你是要孩子,还是要我?”
罗桥因抑制而声音变得暗沉,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流露情感,一双手隐藏到了身后,指甲用力,暗暗嵌到了掌心,沁出的丝丝血红像极了她此刻的心。
可她的灵魂就是这样倔强,尽管剧痛难忍,尽管也有不舍,她仍不肯再失一点自尊,那曾经丢掉过的,她发过誓,绝不再放弃一丝。
“阿桥,我…我……”
朴英脑袋里实在乱得很,思绪怎样也理不过来,罗桥却是不肯妥协的刺道,“朴英,你若是要孩子,可以随便去找哪个女人去生,真的,我不怪你!可若是要我,那就得依着我。”
她任性的给了选择题,而他被那句“找别的女人生”给激到了,瞬间的气就扩张膨胀,噌的站了过去,低头斥问,“你非得要这样吗?”
罗桥淡然仰视着,平静的眸中一片冰冷,好不容易回暖的面色姿态,好不容易卸下的遁甲和刺,顷刻恢复了,她冷漠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啊,她一直都是这样,除了对待朴英。
车里的一然和李姝音见势不妙,忙都下车跑过来劝架。
一然拉走了朴英,李姝音牵走了罗桥,都各自不明情况的说着好多好话去平复两人怒火。
殊不知,情人吵架最是忌讳旁人插手。
朴英恼得一直沉默,李姝音那里劝不下罗桥,只得宽解道,“阿桥,别生气了,小心伤到孩子。”
却是,罗桥心中仍旧不得平复,也是当着别人很没有面子,便嘴上也管不住了自己,叫道,“没有孩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什么?
其他两人听得一愣,朴英再也控制不住火气,他还是隐忍的看了眼罗桥,转身便就大步走了。一然在后喊也喊不住,只得让李姝音照应好罗桥,他跟着跑去了。
本应是普天同庆的时刻,而今变得不欢而散,徒留心如刀绞的
罗桥愕愣望着,那个愤然离去的背影,是朴英的,是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的,朴英的。
好的时候有多甜,坏的时候就有多苦,相背两极端的碰撞,最后升华的会是什么??
一旁的李姝音还在不知如何是好,罗桥的视线渐欲模糊,还是为了自己珍惜的自尊,她也转身走了,还不让李姝音跟着,说什么也不肯。
她独自驾车回了海城,开着那辆朴英给她买的最新款的白色越野,一路高速飙车,像是借此来发泄对朴英的不满。
她没有回家,任何别的地方也没去,就坐在海城大桥旁的公园里发呆,直到夜里很晚了,她还在那里发呆。
朴英没有打她电话主动询问,连一个信息也没有。
他是真的恼了?失望了?不想再依惯着她了??
还是……
今晚的风很大,也有点凉。吹干了她满脸泪痕,也吹散了她丝滑的秀发,她单薄的身上清冷,心里更冷。
八年多前,莲花乡。
我上班去了,躺在床上的罗兰,撑着晕眩,去了刘奶奶家。
她现在很难过,也很无助,她已经看不到了以后。
她想跟老人家倾诉,想让她告诉自己,她该怎么办,她怀了关赫的孩子,可他却要娶别人了。
她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
罗兰脸色煞白,双眼红肿,好不容易避开路上熟人,来到刘奶奶家门口,却是听到里面有人,忙躲闪到了一旁。
“唉…”
刘奶奶深叹了口气,道,“没在一起多久就结婚,两人合不合适,他们知道吗?那能长久吗?”
“没办法,女方怀孕了,再不结婚都要显怀了。”在刘奶奶家做客的一个中年妇女回道。
“怀孕?”刘奶奶一听,暗沉了眸子,脸色也十分难看,她更深叹了口气,说道,“现在是自由恋爱时代了,可多少也得要些脸面,那些不背人搂抱在一起的也就罢了,没结婚就有了孩子,真是…唉…”
她说着连连摇头,还让那妇人别再讲这种事给她听,她怕污了耳朵。
那妇人不再讲了,却是片刻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带有探听虚实的神情,问,“关家人有喜事了,你听说了吗?京都那边都来贴喜了。可那个关家男丁,不是最近几年常来我们这,听有人议论说,他跟罗兰……”
“住口!”刘奶奶立刻打断了她,又觉自己过于激动,怕有遮掩之嫌,便就严正说道,“阿兰这孩子纯净,万不能听了别人谣传就往她身上赖,她若知道了,指定会难受的。”
“哦……”那妇人脸色稍稍有些难看,心里却是同意了刘奶奶说法,也就叉开话题说些别的了。
躲在门口的罗兰听到她们的谈话,更如遭遇晴天霹雳一般,她强忍着哽咽,无助的痛哭,扶墙走了。
回到宿舍,她再次躺回床上,一双肿到发亮的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内里挣扎,欲要流掉这个带给她耻辱的孩子。
只要他没了,她还是她,还会是那个别人眼中纯净的她!
可是……这个刚刚存在,还未成型的孩子,她舍不得!真的好舍不得!
过了太久太久,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我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心里实在难受。
她突然让我去打听关赫的婚期,我劝解道,“像那种人渣,分了就分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是我们莲花乡之星,你是多少人的女神啊!”
“别担心,我不去闹!我就去看看…”罗兰没有多少气力的样子,衬得脸上看不出是何种情感。
她心里在暗暗决定,她要去京都找关赫,要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耍弄她?要问一问他,她如今怀孕了,他要如何打算?
至此,从小自尊心过重的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被人耻笑,不被人说做孽种,不做一个像自己这样孤苦的人,她放下了,抛掉了,那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她要去京都找关赫!
哪怕是有被嘲笑的可能,她也得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