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惊澜见到李唯时他已经被俞周修理了一会鼻青脸肿大小眼,右眼已经肿成一条缝几乎快睁不开听到动静抬头神情已经有些恍惚。
叶惊澜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掀袍入座,玄裳垂在脚边,“说一遍。”
俞周上前,躬身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非常详尽,听完叶惊澜打量四周这是书坊的里间,那处隔在门边看似墙柜实则就一块木板也看进了眼底。
“不对啊。”叶惊澜竟是笑着的“照你这么说,他就在一步之隔的地方,软软还听不出声音近在咫尺?”
这点俞周已经询问过,“这人专门学过口技。”
叶惊澜摸着下巴点头,神色闲适,垂眸若有所思。
俞周有些奇怪的看着叶惊澜,少爷居然没发怒?夫人不是少爷的心肝吗?俞周本来以为少爷一过来就会弄死这畜生,怎么还不发作?
“叫张显扬来。”叶惊澜忽然道。
俞周听到这话更奇怪了,这样的畜生弄死就弄死了,怎么还叫张大夫来?少爷这是书念多了人也跟着心善了?
俞周点头,让人把张显扬接来,吩咐完后就站在叶惊澜旁边不吭声,他实在拿不准少爷这会到底在想什么,多说多错。
在等张显扬来的空当,李唯也回过神了,他此刻当然知道自己这次踢到了铁板,虽挨过一次暴打,但李唯自认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事又没成,若是闹大了,自己大不了换一个地方,可这两姑娘所有清誉就都毁了。
若是俞周能听到他的心声,怕是得笑的撅过去。
性命无忧?
呵。
其实主要也怪俞周带来的人,毕竟顾怀陵叶惊澜在芙蓉城读书许久,好友也有三两,所以俞墨明面上给他们的人,都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若是换了赌坊那群悍徒来,李唯绝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侥幸心理。
李唯略微缓了缓疼痛,就抬眼看向叶惊澜,心下一惊,好精致的少年郎,一身玄裳竟也不损半分美艳,是的美艳,李唯觉得自己被打出幻觉了,怎么看着他竟觉得比先前那两姑娘还要好看。
甩了甩脑袋,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啪!”
毫不留情的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部更加青肿。
“是小的一时猪油迷了心窍,竟做出这等没脸皮的事,吓到府上的姑娘了,公子只管打只管罚,都是小的该受的!”
不等叶惊澜回应
“啪啪啪……”
李唯对自己当真也狠得下心,左右开弓,很快嘴角都流出了血痕,叶惊澜不喊停,他就一直扇自己的嘴巴子。
要想活命就得狠心,李唯是真的没留情,就因为没留情很快就把自己打的满嘴猩红,血沫染红了衣襟,实在是太痛了,李唯有点下不去手了,再打下去脑子都不清醒了,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的去看叶惊澜。
一看就心里一个咯噔。
叶惊澜好整以暇的坐着,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好似眼前不是吐血的囚徒而是在欣赏一出梨园精戏,婉转小调丝丝入耳,好不惬意。
李唯本以为这就是个富家少爷,没见过人心险恶,单纯好骗,自己哭求一番他兴许就放过自己了,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心中危机感陡然升起,连手边的动作都停了。
叶惊澜挑眉,“怎么不打了?”
不等李唯的回答,又道:“那就不打了,反正大戏还没开锣,省点力气也好。”
大戏?
什么大戏?
淡淡的语调让李唯心里的惶恐达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冷汗迅速落下,可他没有再求情的机会,俞周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又等了一会,张显扬提着药箱过来,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上前,“少爷?”
叶惊澜抬眼看向满目惶恐的李唯,他似乎怕极了,一身肥肉都在颤,叶惊澜莞尔一笑,眉目艳丽至极,可惜,李唯不再有欣赏美人的好心情。
“接下来我要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叶惊澜看向一脸疑惑的张显扬,“如果他晕了,死了,那么他的过,你来受。”
所有人都不知道叶惊澜要做什么,幸好叶惊澜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唯,语调冰冷至极,“把裤子扒了,将那玩意一片一片的片干净。”
张显扬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
……
…………
云七赶过来的时候,里间猩红一片,哪怕身为太监的他,也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顾怀陵把谢婉玉领到顾软软面前后就告辞了,见他修长的身形终于消失在转角,谢婉玉不由地松了口气,可一回头就看到软软双眸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谢婉玉:“……”
怎么好像更尴尬了。
好在顾软软并没有多问什么,更没有打趣,神情如常的带着谢婉玉去换装梳洗,谢婉玉也慢慢平复了心中种种莫名情绪。
两人身形相当,顾软软寻了一件自己没穿过的新衣给她,作为新嫁妇,顾软软最近做的衣裳都很鲜亮,澄红束腰襦裙,鹅黄腰带,色彩格外明艳。
这是谢婉玉第一次穿这么亮眼的衣裳。
她不爱这些,都由谢母打点,因她生的纤柔,又常年与书为伴,腹有诗书气自华,给人的感觉总是文静温婉的,是以谢母给她准备的衣裳都以素色为主,便是年节时也不过绣些鲜亮的花样罢了,这次是谢婉玉第一次这样穿戴。
当谢婉玉换好衣裳从屏风后面出来时,顾软软双眼一亮。
谢婉玉还没来得及问她如何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过来将人拉到了铜镜前。
本是二八清丽姑娘,素裳便已娇嫩可人,如今华裳加身,更添数分妍丽,谢婉玉惊喜又有些害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女儿家都是爱俏的,此时书不在身边,看到镜中的自己,是真高兴的。
嫂子真好看。顾软软也笑盈盈的看着镜中的谢婉玉。
谢婉玉神情一僵,虽然她不懂唇语,但刚才,软软唤的,是嫂子吧?默默扭头看向顾软软,顾软软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她,安静乖巧。
谢婉玉:“……”
两人相对无言,门口传来轻扣三响,青柠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夫人,陆公子过来了。”顾软软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敲了三声桌子示意自己听到了。
大眼睛眨啊眨。
陆湛来了,我们去和他玩吧?
谢婉玉莞尔一笑,本以为她是一个水做的乖顺人儿,原也是调皮的。
陆湛等在花厅,见到两人过来,起身唤人,“姐姐,师母。”
谢婉玉:???
陆湛无辜的看向震惊的谢婉玉,以为她不明缘由,还解释了一句,“顾哥哥是我先生。”
其实两人并没有明确确定师生关系,但陆湛没有正经启蒙过,他的启蒙都是顾怀陵交的,闻鹤院虽然闲散,但每日亦有功课,陆湛的功课都是顾怀陵检查的,平日里也会教授他为人处世之道,时间长了,陆湛就认定顾怀陵是他的先生了。
谢婉玉:“……”
“这话莫要再说第二次了。”看着陆湛清澈的眼睛,谢婉玉红着脸纠正。
“为什么?”陆湛不理解,“我没有在外面这样叫,早晚的事。”
什么是早晚的事了?
我和他又没什么!
谢婉玉张口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脸纠结,谁知陆湛皱着小眉头,一脸不赞同的模样,“先生为你做了这么多,你要抛弃他?”
“……他为我做什么了?”这些天连人影都没看到好吗。
顾软软也一脸好奇的看着陆湛。
陆湛掰着手指头数:“给小黑梳毛,给小黑做饭,给小黑挠痒痒,给小黑洗澡。”
“小黑是谁?”
“怀月的猫。”陆湛看着还是不甚明白的谢婉玉,叹了一口气,先生这么聪明,怎么相中的这个有点傻?
视线一移,发现顾软软也歪着头一头雾水的样子。
陆湛:“……”
难道是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
想到这,再度解释了一遍,“先生以前对猫狗没有明确的喜好,都没碰过它们。”
一个从不碰猫狗的男人忽然之间跑去伺候它们,必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不用明说,在场的三人都心知肚明。
谢婉玉是真的没想到原来他没出现的日子,竟是在做这些?可,可自己还没给他回应,他就做了?没想过自己会拒绝吗?
这一刻,谢婉玉忽然看到了他的诚意。
我不会逼迫你,但我会做好一切你可能答应的准备。
心里有点甜。
谢婉玉在发呆,顾软软和陆湛都体贴的没有出声,不过顾软软没有让她想太久,知她面皮薄,若是让她一直出神,等她回神之后,肯定会臊的不好意思见人。
无声的对陆湛说了几句。
陆湛点头,又过了一会才出声道:“婉玉姐姐,你要看小将军吗?”
陆湛的出声打断了谢婉玉的沉思,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回神,兴奋道:“小白虎吗?”
谢婉玉是知道顾家有白虎的,毕竟谢朗是被吓的屁滚尿流滚回家的,她一直想看,只无奈和叶顾两家的女眷并不相识,冒然上门不太好,后来倒是认识了,只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如今陆湛再提,她马上就想起来了。
陆湛点头,“那姐姐你稍等,我去抱过来。”
这几天,陆湛已经将小将军抱出来好几次,让它熟悉熟悉家里。
谢婉玉点头,等着看传说中的白虎。
陆湛去了后院,途中遇到了俞凛,陆湛问他,“还没把人送过来么?”
俞凛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俞凛跟着俞墨太久了,什么刀光血影没见过,但知道了李唯的下场后,还是觉得腿间一疼,是个男人都会疼的!
“没有,那边还有一会。”目光有些无语的看着眼前轮廓精致的陆湛,少爷好歹师出有名,毕竟媳妇差点被人欺负了,可眼前这位呢,直接要把人喂老虎。
俞凛摇头,心里默叹:老了老了,比不得年轻娃娃了。
陆湛点头,不再多言,将小将军抱了出来。
谢婉玉并没有在顾家呆太久,同小将军玩了一会子后就告辞回家了,顾软软安排了马车,送她到了门口,谢婉玉笑着和顾软软辞别,余光却不由自主的看向别处,触目所及之处并无那道青衫身影。
莫名有些失落。
转身正要登上马车之际,青柠小跑了过来,塞了一个盒子给谢婉玉。
马车已经前行,车轱辘声中谢婉玉定定的看着手里的扁盒,长方似一本书,虽没明说,但谢婉玉心知肚明。
这是他给的。
这,这算私相授受吗?
不算吧……
至少爹娘那边都已经知晓了,若非爹娘同意,那日他也不能去后院见自己。
想了又想,谢婉玉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手里的木盒。
木盒打开,里面装着的是一本书。
人心
人心?这本书谢婉玉当真没有看过,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想法,当即将书翻开,当看完一个小章后,马车停住,刚好到了谢宅,谢婉玉木着脸回了家。
开篇就是一个垂暮老儿利用自身的无害和人性的善良天真将一个姑娘给糟蹋了的故事。
恩,挺好。
他今天不仅训了软软,果然也想训自己的,恩。
我居然羡慕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