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不知道反正御史台这边几乎是通宵达旦贡院塌了这塌的是房子吗?不这塌的是万岁爷在贵州府的声望!还是读书人心中的声望!
国之蛀虫这般嚣张不好好弹劾他们都对不起御史台祖传的刚正不阿好胆!于是这一晚上尤其是礼工吏三部御史台都抓出了十七八个人选,明早挨个怼!
第二日早朝时,御史台的人带着黑眼圈雄赳赳气昂昂昂地杀了过去。
这会子天还是乌漆嘛黑的看不清人但隐约看过去,这殿外站着的小官,是不是比以前少了许多?凑近仔细眯着眼去看发现好像少的都是礼工吏三部的小官们?
御史台的人大惊,连忙往殿里走这个点儿皇上还没来其他人都差不多到了率先往礼工吏三部看去稀稀疏疏的。
娘的。
还弹劾个屁想弹劾的人都进去了还弹劾个屁!昨天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很忙他们知道但御史台真的不知道他们居然把人都抓了。
弹劾的人没了,御史台的精神气瞬间没了,熬夜的后遗症也来了站在各地的地儿垂着头昏昏欲睡。
户部尚书钱戴站在前面一张马脸拉得老长,和前面正在温声和人说话的四皇子陆行成了鲜明的对比,众人也不意外,这钱大人的钱袋子,从来只进不出,跟他要钱,哪怕就一个铜板他也能摆出一副晚娘脸给你看。
这贵州府的事目前是和户部没啥关系,但这眼见的就有全国贡院的修缮,还有贵州伤亡学子的抚恤金,哪哪都是钱,钱大人脸色能好看才怪了。
目前为止,唯一轻松的就是兵部和武将们了,这事跟他们完全无关啊,看戏就成。
大皇子陆昭走了过来,陆昭自幼常在军营厮混,生得人高马大英俊非凡,古铜色的脸上满是轻松,走到最前面,陆谦陆瀚见礼过后继续垂头,陆谦是在想事,陆瀚完全就是昨晚看书看晚了,这会儿只想睡个回笼觉。
陆行则继续和人攀谈。
没有了陆羽,陆昭只觉神清气爽,就连和陆羽格外相似的陆行看起来他都觉得眉清目秀了,“老四,我怎么觉着,一到这种要给钱的事,你就格外开心呢?”
眉清目秀和怼他是两码事。
陆行脸色扭曲了一下,又回复成良善,“大哥此言差矣,这是叫给钱的事吗?这叫善款,是为了父皇的声望。”
“是啊。”陆昭点头,看似认同了下一句立刻道:“你的意思,是老三老五纵容了一帮子祸害毁了父皇的声望,现在就指着户部去补救呗?”
这挑拨离间说得光明正大,偏偏一个是陆谦一个是陆瀚,这两,一个垂眸不为所动,一个脑袋一点一点的赫然已经睡过去了。
陆昭:“……”
忘记这陆羽不在都没人抬扛了。
陆行微微一笑,眉眼间是恰到好处的嘲讽,这笑看得陆昭牙帮子疼,也跟着笑了笑,下巴往后努了努,“四弟,你瞧瞧钱大人,心情好像很不越快呢。”
人脸都拉成马脸了,你笑得那么欢!
陆行脸色一僵,这户部,说到底做主的还是钱戴,钱戴自然也听到了,其实他不想管这事,他对陆行这个手松的人意见非常大!
但他能怎么办呢,说到底都是户部的人。
稳如老狗站在原地,眼皮子一抬,“有劳大皇子关心了,微臣不是针对这件事,微臣是针对所有巧、立、名、目向户部伸手要钱的人,国库紧呐,不当家不知道米贵,若是说了什么不如意的话,大皇子原谅则个。”
就比如前段时间兵部闹着要换军备。
才换了一年,又没打仗,谁家军备坏那么快的?而且前些日子才要了钱说是保养,这才保养了一个月就想换新的?
呸!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来拿。
“咳!”
他旁边的兵部尚书郭延林用力咳了咳,陆昭回身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悻悻闭嘴,不吭声了。
跟谁斗嘴也不要跟钱戴斗嘴,尤其是钱的事情,这人实在太刚,只要拿不出合适的正当理由,不管是谁,便是名乾帝他都不应,尤其这两年他已经准备退了,更是无所顾忌,每每去户部要钱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
名乾帝还挺乐呵,甚至还动了让他去御史台发挥发挥余热的心思,毕竟这么刚的人难得一见。
晨钟响起,百官下跪,名乾帝入座。
“平身。”
张德安:“起”
百官跪谢后起身,前面的几个悄悄抬眼,名乾帝今天的脸色算不上好,甚至因为昨夜辗转反侧睡不着,脸色有些难看。
名乾帝直入主题:“昨天发生的事,都知道了吧?”
御史大夫李涛率先出列,“皇上,臣等有负监察之名,以至这等丑事闹出,臣有愧,无论皇上降下什么责罚臣都甘之如饴,只求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百官附议:“皇上千万保重龙体。”
“行了。”名乾帝摆手叫了起,“这些先不论,只说说灾后吧,你们觉得该有哪些补救措施?”
陆行率先出言,“父皇,不管要如何补救,现在首要的该做的,是将全国的贡院都检查修缮一番才是,免得再出祸事。”
钱戴依旧面无表情。
反正这钱是出定了,还不如户部自己出声,还能得个好。
其他人也无异议,名乾帝颔首,“准。”
名乾帝的赞同让陆行的心膨胀起来了,继续道:“还有,父皇,这是儿臣的一点顾虑,这各地的贡院,有些是新建的,有些是前朝沿用下来的,新建的就不必说,只是沿用下来的,怕是已经枯朽不堪,该重建了。”
钱戴冷森森的看着陆羽高谈阔论的背影。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昨晚可没说这事!
还说什么新建沿用,贡院不都那样吗?沿用的那几个可没塌!加固一番也就是了,还要重建?你咋不上天呢你?
“皇上。”钱戴直接打断了陆羽的话,“这件事,微臣会和四皇子商议一番后,才向您禀明详情。”
名乾帝:“可。”
回应的极快,显然他也不想听这些话。
陆昭幽幽轻声道:“有些人哦,好大喜功的性子到死都改不了。”只要父皇夸他一句,他就跟那发了情的公鸡似的不停的打鸣。
陆行涨红着一张脸,既恨陆昭的落井下石,更讨厌钱戴的不给面子。
“皇上。”翰林大学士张问林出列,“云贵川三省今年乡试的事臣昨夜也特意去问了问,贵州坍塌滇省疫病,而川省则是风寒导致考生人生锐减,但其实不止风寒,还有很多臭卷脏卷,明明是有才之人,偏偏因为这样的事被刷下去了。”
“张大人这话是何意?”
出声的文臣甲,上一次他儿子就因为脏卷被刷了,今年又重考了一次,现在听他这话,是要放宽了?那我儿子这重考一次算什么?
不仅他这样想,很多人都这样想,毕竟很多都是科举出来的,当年他们都是这样辛苦过来的,他们行,后人就不行了?
“大人莫急。”张问林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继续道:“保持卷面整洁干净是对科举的尊重,本官可没说要动这个。”
抬头看向名乾帝,“臣只是在想,考生自己注意,但臭号呢?不幸分到臭号的人,尤其是秋闱又这般炎热,因为这种事情而导致的臭卷,真的只是考生自己的问题吗?”
“所以臣觉得,既然这次要修缮各地贡院,不妨将恭房挪远一些,如此也就没有臭号了。”
其实这事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御史台和翰林院的人,知道昨晚自己上司和皇上商议过了的,他们如今开了这个口,肯定皇上也是允许的。
这算小事,没必要和皇上扛着。
他们不出声,其他人也都憋着。
但谁都没想到,第一个出声反对的竟然是大皇子陆昭。
“父皇,儿臣认为这提议不妥。”陆昭出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不过是臭味罢了,这都熬不住?”又回身看向张问林,“既然张大人这般怜惜考生为他们着想,那我们边疆那边多将士,战起时,处处残肢尸横遍野,仗还不是一样接着打?”
“张大人怎么不为将领们考虑考虑呢?”
名乾帝算不上重文轻武,但近年边境太平,武将只是修整锻炼,这资源自然就朝着文官倾斜了,陆昭一直都在兵部,他自然向着武将,肯定也不愿意看到文臣好过。
啧,一群文弱书生,连个臭味都忍不住,当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这话没明说,但他翻白眼儿的模样就已经把这句话刻在脸上了。
这话一出,原本也有些不太同意的文臣们不乐意了,我们不乐意是不乐意,但关你们武将啥事啊?!
文臣乙:“殿下此话不妥,这武将已将生死看为常态,已是习惯了,和今天这件事可不能混为一谈……”
“怎么不一样了?”听完陆昭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的武将甲出列了,“都是娘生爹养的,武将也没少一个鼻子一双眼睛的,我们能习惯,就你们尊贵些,一点臭味都接受不了了?”
“你们这一打仗短则数月长则数年,不习惯也得习惯。”文臣丙勇敢地站了出来,瞧着文弱斯文,但话可一点都不留情,“这臭号你告诉我怎么习惯?科举就那几天,难不成在家里时好好屋子不住,非得住那猪圈去习惯臭号?”
“…………”
“………………”
很快文臣武将就吵成了一团,朝堂立时变成了菜市场。
文臣脸红脖子粗。
武将不屑兼嘲讽。
这文武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场面名乾帝经过了无数次,早已淡定,也更坚定了要推行小六的建议,吵成这样,是得找契机让他们缓和缓和关系。
冷眼看着下面的菜市场,余光撇过了龙鏖。
龙鏖已经是七十多快八十岁的人了,早已不上战场,就连早朝也是时来时不来,今天倒是来了,身边人吵成了斗鸡眼,他倒好,缩着肩膀垂着脑袋,那稳如老狗的样儿,说句睡着了都有人信。
名乾帝:“……”
啧。
朕就不信他不知道是小六主动提的这件事。
真要不在意,今天就不会来上朝了,跟着他的那几个平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激动过,这是要把老大架在火上烤呢。
老女干巨猾!
“行了,都别吵了!”
名乾帝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径直往下走,随着他的动作,菜市场慢慢安静了下来,名乾帝径直往外走,“都跟朕来。”
其他人不明所以的跟上,浩浩荡荡的跟着名乾帝望外走。
张问林和李涛对视一眼,加快脚步紧跟在名乾帝身后,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挑起战火的陆昭,满目同情。
这早朝尤其是大朝的时候,这百官一站就是最少一个时辰打底,这饿呢是能忍受的,但五谷循环这事怎么忍?
所以,出宫的道上,专门有一条小道,走过去就是大臣们平时所用的恭房,因百官人数多,这恭房还挺大,整整齐齐两排。
这地哪个没去过?眼睁睁看着皇上领着往恭房走,除了少数几个,大部分人都是一脸懵,去恭房干啥?还没看到恭房呢,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子臭味,不少人捂鼻,怎么回事,这里平时不是打扫得挺干净的,今天味这么大。
名乾帝甚至没走近就已经停下了脚步,闻了闻,又捂着鼻子退后了两步,捂着口鼻,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
“既然你们吵得这么厉害,没有亲身经历过就不知道实情,都进去感受一番罢,虽然也没有照搬,好歹有一半了,去吧!”
感受,感受什么感受?
一堆人莫名其妙被太监们领着往里走,张问林和李涛就不说了,龙鏖也死死的贴在了名乾帝身后,名乾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您老不去感受一番?”
龙鏖咳了几声,老态龙钟道:“老了,站一会就有点晕了,走不动路了,让其他人去多感受感受吧。”
名乾帝不优雅的翻了一个白眼儿。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谁在府里揍孙子,满府撵得鸡飞狗跳,那时候咋不说身体不好了呢。
名乾帝这边远远地就停下了脚步,其他人都被太监赶着往里走,越走味道就越浓,等终于走近时,连陆昭都捂住了鼻子。
咿,这恭房外怎么还围了一圈木板?
张德安憋着气道:“诸位殿下,大人,这木板围着的距离刚好就是贡院臭号最近的距离,皇上说了,不用多呆,半个时辰就行。”
也难为皇上了,想了个这么臭的主意,这恭房随时打扫都是干干净净的,为了弄臭它,专门从别地弄了那五谷之物来,放了一晚,今天太阳又大,这味道真的不知道咋形容了。
“请吧。”
所有人:“!!!”
有人下意识地就要后退,既臭又热,在外面都这么难受了,里面还得了?但由不得他们不进,两个侍卫站在了陆昭身后,意思很明显,陆昭想着刚才的事,不就是臭?
本皇子受得了!
鼻子都不捂了,昂首阔步的走了进去。
陆瀚眼泪汪汪的看着陆谦,“三哥,我不想进去……”洁癖重度患者的陆谦此时脸色已经发白了,一直憋着气,生无可恋的看了陆瀚一眼,不用侍卫催,视死如归的往里走。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
“呕!”
“呕呕呕!!!”
这声音,除了才进去的陆昭还能有谁呢?陆谦闭了闭眼,白着脸往里走,陆行和陆瀚是真抗拒,但都被侍卫给请了进去。
然后里面就传来了接二连三的呕吐声。
剩下的百官:“……”
皇子都进了,他们再不愿也得进,所有人都赶进去了,侍卫连忙关上了木门,一脸恍惚,里面吐得那叫一个惨哦,还有人在拍门嚎着放他出去。
听声音好像是五皇子,齐齐摇头当做没听到,暂时聋了。
皇上可说了,不到半个时辰,谁也不许放出来。
这半个时辰,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们人生中最难过的半个时辰,第一天深刻理会到了何谓度日如年!文臣个个脸色白得吓人,武将也没心思去笑话他们了,这他吗衣服上还沾着自己的呕吐物呢!
出来以后,顿时整个世界都清爽了!
陆昭木愣愣的往外走,出来后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去,谁知余光看到自己尊贵的鞋上不知沾着谁的呕吐物,青红相间的还挺好看,可见早膳很丰富。
“呕!”
陆昭扶着树又开始狂吐,被他带的,好些人也跟着吐了起来。
隔得老远完全闻不到一丝臭味喝茶聊天的名乾帝等人一顿,名乾帝挥手让人把茶啊点心啊都撤了,然后一脸严肃的等着人出来。
陆昭是被人扶着过来的,有气无力的站在名乾帝面前,“父皇,您这法子也太……”不能说,一说又想吐了。
名乾帝将这一群雪花似的白脸收入眼底,“还有谁不同意吗?”
众人疯狂摇头,生怕名乾帝再把他们关进去。
满意点头,然后定定看着陆昭,“老大,你呢,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昭先前抵抗的多激烈,现在就有多后悔!臭味确实是什么,但
垂着头,“是儿子一叶障目了,臭味确实不致命可以忍,但刚才儿子体、验了一番,发现不仅是臭,在里面呆久了,甚至会刺激到眼睛,会控制不住想流泪。”
是真正意义上的辣眼睛了。
“这样确实很影响答题,所以,儿臣也认同。”
这就是陆昭,虽说有时候挺冲动的,但他是个能听进去话的人,简称能屈能伸,由衷的那种。名乾帝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又抬眼看向众人。
“还有一事,这次滇省全贡院疫病,川省大面积风寒,其实追根究底,其实就是考生的身体太差了,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所以,从下一次科举开始,所有考生除了先前的检查外,还要再添一项武考,也不要他们百步穿杨,只要和常人一般的身体状况就行。”
这才是大招。
偏偏众人才被收拾了一顿,就算有话,这会脑子都还被熏得不清不楚的,根本来不及反驳。名乾帝直接下定论,“就这样,这事不过六部,直接武将负责,反正现在也没开战,正好找点事情做。”
武将管?!
陆昭想问这要怎么考核,还想知道万一检查出了问题算谁的?
“不是,父皇。”
“这,这要怎么考核?如何判定他们合格不合格呢?若不合格就不让他们科考啦?”
“他们不合格你就不会想办法让他们合格?”名乾帝理所当然的反驳。
“贫寒学子就抽空帮家中父母伺候田地,贵族子弟就自觉去练武,又没有要求他们上战场,只要身体强健些便是了,总之不能一天到晚在家里死读书。”
说到这,名乾帝顿了顿,“干脆都去伺候田地好了,免得你们都是五谷不分之人,走到田地里,怕是连种得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瀚从来心大,不管什么他只要发泄了一场就可以很快缓过来,就像现在,很多人还是懵的,尤其是那身子不好的人,甚至觉得天旋地转,他已经彻底恢复了过来。
“是看不出来,但吃下去不就知道了?”
我是不知道它在田里什么样子,但我知道它在嘴里是什么味道什么名字。
名乾帝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再多说一个字就再把你关回去。”
陆瀚瞬间闭嘴,老实站正。
“行了。”名乾帝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兵部和几位将军互相商量,到时候把呈给朕看。”
陆昭实在不想和书生打交道,他坚信将士们也肯定是这样的,他们的事让文臣负责就好了,让我们来算什么事啊?还要再辩,身后的郭延林猛地拽了下他的衣摆。
我的殿下,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陆昭虽还是不愿,但知道郭延林一直都是为自己好的,勉强忍住了,行礼,“是,儿子遵旨。”
名乾帝心满意足的走了,就是走得有些快。
没法子,这群人味儿太大了,又臭又酸的。
一直打瞌睡的龙鏖等皇上走后也健步如飞的往外走,出了宫门坐上马车就是一声冷笑,这一上午看自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自己还不是一样偏心!
明明是自家外孙的主意,就算现在外孙没有归京,也没有把功劳一股脑往大皇子身上堆的道理。
呵。
我居然羡慕一个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