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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生游魂一般飘回了私塾。

从偶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后,这个秘密就被自己藏着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让人发现半分端倪可现在居然被刘向南给发现了?和顾怀陵认识数年,刘家人的脾性林寒生也了解几分那完全就是个二流子沾上他就没什么好事了。

他会怎么样对自己是四处乱说还是一直拿捏着自己?一想到这件事若是被刘向南说了出去那些几乎可以想见的怪异眼神和指指点点,铺天盖地的巨网织就漫无天日的恐慌,恐慌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太紧了,都不能呼吸了。

怎么办?

低垂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双小巧绣鞋,青白底鞋面绣了几枝杜鹃花,林寒生怔怔顺着往上鞋面往上就看到了几步外站着的顾软软。

顾软软手里抱着一个小酒坛担心的看着林寒生。

林大哥你怎么了?

他现在的模样实在谈不上好脸色灰白,神色颓唐,几步外都能听到他急促声重的喘息像是被暴晒在岸边的鱼儿无力的张大嘴。

林寒生怔怔的看着顾软软看她温软杏眸里满溢的担忧。

刘向南的那些话魔怔似的在脑海不停盘旋,呼吸越来越重。是啊,母亲一直在催,自己不可能向母亲坦白这件事,顾软软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内心渐渐疯魔,温润的脸也因肌肉血管的喷张而显得有些扭曲,哒哒的脚步声传来,刘向南回神,顾软软已经跑远了。

看着顾软软跑走的背影,刘向南彻底回神,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啪!”

“你刚才在想什么,你把软软都吓跑了!”

“刘向南是个畜生,你也要变得和他一样丑陋么!”

林寒生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正要离去,脚步声又响起,抬眼,竟是去而复还的顾软软,单手捧着沙板,另一手拿了一个茶杯跑了过来,跑的有些急,脸色有些泛红,将茶杯递给林寒生,手里的沙板也捧在他眼底。

林寒生垂眸看去:林大哥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你先喝点热水,我去喊婆婆来。

许是因为跑过来的缘故,沙板的字都有些散了,再看她握杯的手,拇指食指都沾了水渍,是急忙跑过来才溅到手上的。

林寒生死死的垂着头,这一刻连抬眼看顾软软的勇气都没有,不敢抬眼,抬眼看到她眼里的清澈,只会显得自己更加肮脏。

林寒生你真的是个畜生,你刚才居然,居然还动过那样的念头!

林寒生久不说话,脸色还越来越差,顾软软急了,抬脚就准备去后院找林婆婆,谁知脚刚抬就听得林寒生道了一句,“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说的快走的更快,顾软软刚回身看过去,他就已经在数步之外了。

“软软你在做什么?”

顾怀陵刚进来就看到顾软软站在院子里看着某个方向。顾软软回身,几步跑到了顾怀陵面前,问他:林大哥怎么了?

林寒生?顾怀陵神色一凛,“他刚才找你了?你们说了什么?”

顾软软:刚才他一个人站在这里,脸色很差,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说完才发现顾怀陵凝重的神色,顿了顿,问他: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着顾软软清润的双眸,那里面是纯粹的干净和美好,顾怀陵闭眼,将所有戾气都深藏心里,再睁眼时情绪已经平静,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顾软软的头顶,得了她一个嫌弃的皱眉,轻笑,“没事,先前他在外面和别人吵了一架,可能心情不太好。”

吵架会吵成这样么?

他刚才看起来,像入了绝路无法自救。

顾软软皱眉,还未深想,顾怀陵又伸手去揉她的头顶,才梳的头发又被他弄乱了,鼓着眼睛瞪他,顾怀陵神色如常,“他已经走了,你做你的事去吧,这件事交给我,你不用管。”

顾软软这才想起林婆婆还等着自己呢。

把茶杯塞给顾怀陵。

顾软软:那你记得去看他,我去找林婆婆了。

顾怀陵点头,看着顾软软跑远的背影,垂眸站了许久才想着后舍而去,林寒生的房门紧闭,顾怀陵定定的看了紧闭的房门许久,才抬脚进了自己屋子。

走到书桌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研墨铺纸,沾墨提笔,笔尖悬在白纸上空却迟迟落不了笔,手眼可见的颤抖了起来,墨汁洒落纸张,顾怀陵松手,毛笔啪的摔了下去,溅了一纸的墨。

完全静不下来。

一想到自己的做的决定会将软软推向暗无天日的深渊,想到林寒生,想到刘向南,完全静不下来,呼吸渐重,紧握的拳头青筋毕现。

咬着牙,绷着脸,心里不停默念:我是顾怀陵,我是软软唯一的依靠,我要努力念书,我要不留污点的强大,为了这么个畜生为将来埋下可能的隐患不值得,你要护着软软一辈子,你不可以给将来的你留下任何把柄,你是软软唯一的依靠。

默念数次,勉强镇定下来,重新拾笔落字。

刘向南。

双目赤红的看着这三个字,强迫自己去想。

刘向南就是个痞子,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在县城厮混,回家就是要钱,吃喝嫖赌他都沾,这些东西一旦沾上就不可能干净,给自己一点时间,很快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收拾他,没错,很快就能收拾他了。

心里这样想,握着笔的手却越来越紧,想着他今天说的那些话,想着他畜生一般的嘴脸,咬牙,直接弄死吧,不想他再多活一刻钟,赌场酒坊青楼这些地方要死人太容易了!

“咔嚓。”

毛笔直接被顾怀陵捏断了。

……………

叶宴之直到午后才回来,本来还怕顾大哥问自己做什么去了,谁知顾大哥坐在书桌旁,连脸都没抬一下,叶宴之也松了一口气。

下午的课和晚饭林寒生都没出现,林先生知道他身子不太好,倒没有多问什么,只嘱咐顾怀陵多看看他,顾怀陵神色平静的点头。吃过晚饭后,顾怀陵陪着顾软软说了会话才回房,回去的时候叶宴之已经在安静看书。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彼此都没有交谈的欲望,沉默看书。

亥时初的时候,洗漱熄灯睡觉。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叶宴之压低的声音响起,“顾大哥,你睡着了吗?”顾怀陵并没有睡着,但也不想说话,没出声,谁知过了半刻后竟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顾怀陵疑惑睁眼侧头,黑暗中朦胧可见叶宴之正在穿衣服。

这是后舍,林婆婆他们住在前院,就算起夜如厕,也没必要穿外裳的。

叶宴之穿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了,顾怀陵想了想,也披上衣服跟了出去。

叶宴之倚墙抱胸站着,修长的双腿懒散随意放着,这是榴花胡同的深处,简陋破败,墙面斑驳四处杂物乱放,是一群年轻的痞子的聚集地,刘向南租住的房子就在前面。

一个中午的时间,叶宴之就打听到了刘向南的住处,也知道他最近刚从家里回来,手里有点钱,成天在赌坊混着,而那个赌坊亥时正关门,算算时间,快了。

叶宴之隐于黑暗中,低垂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刘向南骂骂咧咧的走进了榴花胡同,今日无月,两边围墙高高,胡同近乎黑暗,不过这条路刘向南走了太多次了,闭着眼都能躲开四处乱放的杂物。

“今天又输了!”

好不容易从家里骗了点钱出来,不仅没翻本本钱都快保不住了,手里又快没钱了,才回家一趟,家里肯定要不到钱了,后面要怎么办?

刘向南一边乱想一边往家走,脚步一顿,想到了一个人。

林寒生。

他是穷学生,可是张大公子不穷啊!想到很快就有钱了,刘向南心里总算没那么憋屈了,加快脚步往家走,刚走进胡同深处,脖间忽然横来一只手臂,紧紧的锢着脖颈,刘向南下意识的张嘴,还没喊出来,嘴巴就被塞进了一团类似破布的东西。

“唔”

还没回神,木棍打击在身上的剧痛传来,眼睛瞪得老大,踉跄的倒下,正想挣扎回头看是谁,木棍又挥了下来,准确落在下巴处,那一刻的剧痛让刘向南的脑子都开始眩晕,然而还没有结束。

颈部,肋骨,腰,棍棍毫不留情的落下。

痛的刘向南喊都喊不出来,眼白翻出,身体不停的抽搐,叶宴之微喘,伸手将蜷成一团的刘向南翻正,手里的木棍毫不犹豫的向着刘向南的裆部挥了下去。

“唔!!!!!”

凄厉沙哑的闷吼后,刘向南彻底没了动静。

叶宴之知道自己的手劲,打的时候取了巧都落在最痛的地方,生不如死但致不了命,是以,看也不看昏迷过去的刘向南,棍子丢开,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裳,径直抬脚往外走。

在宫中飘了许多年,知道顾大哥不是隐忍的人,但他很理智,一向谋定才后动,可自己忍不住,这样的畜生,就算顾大哥有后招,自己也要打一顿再说!

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帅极了的叶宴之心情很快的大步向外,结果脚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刚才还凶狠异常的叶少爷不得不双手向前跟瞎子似的摸索着出了胡同。

刚出胡同一扭头就看到了站在胡同边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顾怀陵。

叶宴之:“…………”

两人无声对望,数息之后,叶宴之眨了眨眼,“顾大哥,我说我是梦游症,你信吗?”

“信。”

顾怀陵点头。

看着依旧面无表情的顾怀陵,叶宴之干巴巴的笑,“顾大哥你也梦游吗?”顾怀陵摇头,看了一眼天上,淡定道:“赏月。”

赏,月?

叶宴之抬眼看了一眼天上,今天不仅无月,连星子都没有,黑云滚滚,夜风飒飒,眼见就要下雨了。

叶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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