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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都知道。”回到翠微院陆湛径直抬眼看向云七,“知道什么?”云七伸手去接陆湛手里的食盒。

陆湛退后一步避开了云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的饭食都是顾姑娘准备的。”

云七一怔然后迅速跪下。

“主子,奴才奴才”

“我的忌讳是什么?”陆湛打断了他的话。

听着陆湛平静的语调,云七冷汗直接侵湿了额间一时间慌乱无比。

“我的忌讳是什么?”陆湛再问音色渐冷如玉珠坠冰盘。

云七一个啰嗦回神深深趴在地上“欺骗不容欺骗。”陆湛性子安静特别好伺候,也从不发作人就一点忌讳不能骗他不能欺上瞒下更不能自作主张一旦被发现就会直接被驱逐出去,不留半分情面曾经的奶嬷嬷就因为骗主子而被送出了宫。

云七慌急了。

想求情想说是为了殿下好可嘴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因为就算说了这些话,也不改结局,不改自己瞒了主子的事实,只得额心抵地,恭敬谦卑的跪趴在地上,等着陆湛发落。

“奴才错了,请主子发落。”

时间渐移,屋中死一般的安静,云七心跳雷鼓,腋下后背满是冷汗,甚至不能自控的微微颤抖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底那双黑色锦靴动了动,转身抬脚向着里间去了。

“下不为例。”

这四字入耳,云七长舒一口气,对着陆湛离去的方向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云七伺候了陆湛三年,一直都知道他不是折磨人的主子,既然说了下不为例,应当是不气了?但刚做了错事,心中难免忐忑,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去伺候,进去一瞧,陆湛正坐在窗边小榻上,榻上小几摆了一个彩瓷方盘,盘中摆了六块小马驹模样的点心。

是,顾姑娘做的?

有心想问主子是否还在生气,亦想劝他,这里不是桃华殿,顾姑娘也不是蕊妃娘娘,可看着陆湛冷淡的侧颜,不敢开口,只在一旁恭敬垂首。

陆湛对云七熟视无睹,只垂眸看着小几上的小马驹点心,天太热,从蔷薇院拿回来的功夫,小马驹似乎因热度而变胖了些,再不吃,它们很快就要软趴趴糊在盘子上了。

眨了眨眼睛,缓缓伸手取了一块,咬了一口慢慢嚼着,里面包着的薄冰已经彻底化了,酱心尚还微凉,酸甜的梅子酱在口中渐渐化开,甜糯可口。

陆湛吃的慢,一小口一小口细品,渐渐的,除了点心本来的味道,似乎还吃出了一种别的感觉,一种,一种很温和舒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像她,妍丽盛过母妃,却没有母妃的气势凌人,水一样的温婉,叫人觉得十分舒适。

云七的余光一直悄悄的注视着陆湛。

见到陆湛动手吃点心时,心里就一震,难道主子已经分清蕊妃娘娘和顾姑娘是两个人了?正高兴,又见陆湛根根分明的眉毛渐颦,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又生气了?

看着陆湛缓慢又优雅的把一盘点心,面如朗月,清冷独挂长夜,云七已经不知道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了。

既然说了要带着陆湛一起练武习字,卯时初叶惊澜就洗漱完毕,踩着刚刚泛青的天色去了翠微院,陆湛已经换了一身劲装等在院门前,陆湛作息规律,但因不用请安,也是第一次卯时就起身,小大人似的站的规矩,眸色却还懵懂,又因刚睡醒,小脸看起来胖了些,也,更好捏了。

叶惊澜长腿几步就到了他的面前,伸手去捏他的脸,手感一如既往的好,软绵绵的,笑问:“以前可有练过?”

努力想严肃,但因脸被捏着,说话都有些含糊,奶声奶气的,“木有。”

叶惊澜盯着他看了一会,“以后我儿子就照你这样的长。”

这么可爱的话,儿子也是可以接受的。

陆湛一脸懵逼,叶惊澜也不解释,领着他往练武场走,“你身子过于瘦了,我也不敢胡乱练你,已给你请了武先生,让他来教你。”

“练武读书都要持之以恒,可不能半途而废,你要想好,今天开始,就不会停了。”

“想好了。”陆湛没有犹豫,左右也是发呆,不知道做什么。

“行。”叶惊澜点头,兄弟两一起往练武场去了。

练武还好,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武先生,主要是读书。陆湛会认字,也看了许多书,可叶惊澜问过他一次后,发现他看的都是杂书,正经书倒是一本都没读过,想来没有正经的启蒙过。

是以,练完武用过早饭后,叶惊澜在书架上找了两本书给他,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你先看看这两本书,不用教你也能理解。”

“我读书还是个半吊子,我也不敢胡乱教你,不过不用担心,很快我们就要去安汉县一趟,纪先生在那边,纪先生是两榜进士,等他来教你。”

纪先生和林先生相见恨晚,一直在那边,等着自己回去定亲了他再一同回来芙蓉城。

“好。”

陆湛从不多问什么,端坐看书,见他神色认真,叶惊澜也不在多言,温习功课不提。

辰时过半后,叶惊澜抬头,捏了捏鼻梁醒神,将书放在一侧,见陆湛还端坐看书,安静又认真,指尖在桌面点了点,响声让陆湛回神,抬眼看着叶惊澜。

叶惊澜:“见过刑罚吗?”

刑罚?陆湛想了想,“掌嘴和杖责算吗?”

“算。”叶惊澜点头,又问:“到什么程度了?”

什么程度?越到后面母妃越是癫狂,稍有不顺就要打骂人,除了几个心腹,桃华殿伺候的宫女太监换了一波又一波,“见血,死人。”

叶惊澜:“怕不怕?”

陆湛想也不想的摇头,是真不怕,几乎在自己刚刚懂事的时候,母妃的恩宠就已渐少,性情也大改,冰冷的殿中从不少奴才们的痛呼,早已习以为常。

叶惊澜仔细审视陆湛的神情,见他情绪没有半分波动,眉眼淡淡,想来说的是真话,点头,起身,“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前院,今天要处理一些人。”

处理二字带着森然的冷意。

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襟,轻笑勾唇,“今天来的是老油条,这种人,讲道理没用,也无需证据,先把长歪了的骨头掰正了再说。”

做赌坊生意的,哪个是好人?都是刀尖舔血的,这种硬茬,你只有比他还硬比他还狠,才能彻底将人惩治服气。

看着叶惊澜唇边噙着的冷笑,陆湛已经猜到接下里会发生什么,平静起身,理了理衣摆的皱褶,和他一起去了前院。

今天蔷薇院的院门关了一上午,门前数个小厮牢牢守着,有人经过,恍惚听得里面似乎有痛苦的惨叫,一阵又一阵。

临近晌午,蔷薇院的大门才再度打开。

一群小厮在前厅忙活清理厅中的血迹,叶惊澜和陆湛站在廊下,叶惊澜几下将外袍脱了拿在手里,垂下的月白衣摆上染了几朵血色红梅,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陆湛,揽着他的肩,“不错啊,是个小男子汉了。”

先前听他说不怕,只当他是胆子大。

但是胆子大和直观面对血腥是两码事。

他不仅从头看到尾脸色都不带变一下,甚至还能条理清楚的指出那些人的谎言,好样的,不愧是我弟弟!

被人这么直白的夸赞,陆湛脸有些红,抿着唇,笑的有些腼腆。

“不过有件事拜托你。”叶惊澜忽然想到一事,“别说漏嘴了。”

“我会保密的。”

陆湛以为是今天做的那些事要瞒着别人,知他理解错了,叶惊澜解释道:“不是瞒着别人,家里做这个生意的,有什么好瞒的,下人也都习惯了。”

笑容和熙。

“是别在软软面前说漏嘴了,她会怕。”

她么?

陆湛眨了眨眼,点头。

见他答应了,叶惊澜也不再言,眯眼仰头看着七月正午的烈阳,亮堂堂一片,天际云卷云舒,是个夏日好天气,想到顾软软就想到马上就要定亲,希望定亲那天也能朗日当空风清云朗,老一辈的都说定亲成亲时的日头好,以后的日子也会红红火火美满一生。

以前只当是笑言随意听过。

现在却是真心盼着定亲那日能有个好天气,让自己和软软日后的路和美顺遂。

叶惊澜看天,陆湛也学着他的动作仰着头看向天际,袖中手却悄悄碰了碰袖口暗袋,那里有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自己给她的赔礼。

其实,就算没有马驹这事,也是自己错了。

只因她和母妃有些相似的行为就去迁怒,就算她们完全一样,自己也没有发脾气的资格,她和自己本不相识,如今又知道了,她和母妃完全不一样。

这事是自己错了,错了就得去道歉。

接下来的几天,陆湛和叶惊澜形影不离,叶惊澜做什么都带着他,越带越高兴。

小孩安静又聪明,不多问,也不怕事。

对于这个小尾巴,叶惊澜是越来越喜欢。

但陆湛心里有点不对劲了。

跟着叶惊澜,是为了跟着他学习人情处事没有错,但现在还有个原因,那就是给顾家姐姐道歉,自己和她没有多余的来往,她又在内院,平日里根本见不到面,又碍于心里的不好意思,也不好叫人去请她来,因为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本来以为跟着叶惊澜很容易就能见到顾家姐姐,毕竟他们是未婚夫妇又情投意合。

就像母妃,和父皇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都陪在一侧,夜里相伴不提,白日里也会做些汤水去书房,感情最浓时,一天要去好几次。

真的以为很容易就能见到顾家姐姐的。

结果呢?现在都四五天了,自己和他形影不离,愣是连顾家姐姐的影子都没瞧见。

实在静不下心,停了描贴的笔,无声抬眼看向上面的叶惊澜,他正端坐看着手里的账册,肩胛笔直成线,横眉微皱,认真而又严肃。

回想这几天,除了那日让自己别说漏嘴,好像就没听过他提过顾家姐姐?

他们感情真的好吗?

不是顾家姐姐一头热吗?

叶惊澜似有所觉抬眼,然后就见陆湛冷冷的看着自己,那眼神瞧着,好像在看一个负心汉?叶惊澜一呆,凝神看去,陆湛已经低头继续描帖子,沉稳内敛,一如既往的安静。

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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