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时肩膀上的弹片还不能取,就那样插在肩膀和脖颈之间,省得喷血。右腰部的口子还好,没露出肠子,只是把筋肉切断了,韩棒槌有随从拿出急救包,几下子就包扎好了。大腿是不成了,都转圈了,还是那个随从,让李锦时忍着,指挥大家拽呀扭呀,终于摆齐方向了,脚尖终于朝前了,找了个木棍胡乱绑住。豪哥抱起来就走。心里还想,救这孙子也不是没用。
没敢耽误,这会儿还打着呢,就离着不远。想不通除了那颗炮弹没人往这打枪,奇了怪了。
人都有视觉盲点,或者叫视觉习惯,这样的视觉习惯会经常性忽略某个点。而放大到这个战场就有了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豪哥听着李锦时的指挥,该快就快,该慢就慢,让左就左,让右就右,时不时还喊停。韩棒槌几个也跟着如此,子弹、炮弹就跟长了眼一样,总是在他们或前或后或左或右落下,总挨不着他们。
豪哥是越发佩服这个好兄弟了。而韩棒槌却没想到自己的这堆江湖兵里居然有这样的高手,还这样年轻。平时已经很往高想这群人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
到达藏车地儿时才发现周围的地上已经扒了差不多二十几个人。这块地儿也是那样,炮弹坑还在,车也好好的,虽然现在的交战双方已经远远脱离这里了,但能还保持原状依然惊人。这可是几千上万人的对决,居然没……
豪哥找了几个熟悉的坐后排,然后郑重的交代不能让自家兄弟受颠簸了,没细回答他们那么多疑问。只说了一句:司令和他的命都是兄弟救的!
韩棒槌当仁不让的坐了副驾驶,还没人敢去挤!这群没尿性的江湖娘们儿!豪哥又心里骂。想着这一路开道过卡,以及回济南进城门都少不了棒槌的位牌作用也就没出幺蛾子。
整个吉普车除了前脸和轮胎就看不到有铁的地方了,全挂着人。所有的门都密密麻麻的排着手,一根指头挨着一根指头,这还是每个人都用一只手抓车,全部侧身挂在车厢外,车后屁股实在没可踩的,就那样把手脚挤进来,屁股挂外面,也有四五个。就怎么一辆车,快三十个人,都想逃。这时候后车厢坐着负责看护李锦时的就知道豪哥对他们有多好了。
豪哥要求都安静,就连韩棒槌也大声喊“肃静”。你特么都快光杆了还耍屁威风呀,不过看豪哥的面子都还是不再争吵。
豪哥就听着李锦时的指挥,下坑就下坑,爬坡就爬坡,停下就停下,加速就加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穿过了济阳城的战场。
“听声辩位!小哥师承不一般呀。能把听声辩位运用到枪炮上,老哥佩服。”
知道你就知道吧,嘚不嘚啥呀!李锦时是闷声发财的性子,实在不想多扯这话题。不过,韩棒槌却听耳朵里了。想着以后怎么好好待这个小伙子,当然得先想办法治好他,不能残了。这能耐在战场上就是命。
济南城门也顺利叫开了,还是得有韩棒槌呀。没出意外,一路没停直接去了教会医院。韩棒槌直接安排了医生,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佬,说是美国的,给开刀做手术。豪哥不管这些,就问能不能好了。得到肯定的回答,虽然得三个月才能痊愈,最起码能和现在一样,一身本事不丢。至于说腿里会放块钢条什么的,无所谓。李锦时压根插不上嘴,就把自己的腿命决定了。
“豪哥,别给老二小三说。说了不管用,徒增担心!”李锦时这时候,甚至一段时间都动不了,出不了门,只好交代豪哥别回去,别说受伤的事。最好能让小哥俩放心的离开济南,希望现在已经离开济南了。
豪哥想了想也对,就没再纠缠个这。
而此时,小院里。赵锦成气喘吁吁的跑进来,几乎是撞开的门。
“二哥,我看见豪哥回来了,就是咱家的那辆车。豪哥开着,还拉着韩棒槌。”
“看清楚了?”
“清楚了,没问题。肯定是豪哥开的车。旁边坐着韩棒槌,没看见大哥。车外面全挂着人,若不是前面开车的看路我连豪哥和韩棒槌也看不清。”
“怎么回事?”
“我数了数,车外面挂着二十一个人,全部是挂着,就一只脚一只手在车上,车里面还坐着人,不知道大哥是不是在里面。”
“肯定在了。否则豪哥不会回来,再说还是咱家的车。看来济阳也丢了。三儿,收拾好准备走!”
“那…大哥?”
“放心,济阳丢了,韩棒槌肯定往南逃,过河。大哥他们把韩棒槌从济阳带出来就肯定还会被韩棒槌带着。咱听着韩棒槌的消息,跟着他就能找到大哥。”
李锦时再次醒过来时手术终于做完了,他不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也不是手术麻醉睡过去的,是活活疼过去的。开始拽肩膀的弹片能扛住,缝针也能扛住,拉扯腰部切断的筋肉还能扛住,就是特么的专门切开大腿,再撕开肌肉疼过去一次,等刚醒过来又被抠嗦拉扯骨头又疼过去了。
外国佬竖着大拇指满口“谷的、谷的”,李锦时没明白意思,估计不是坏话。呲牙笑了笑,估计比哭好看不了。至于必须忍着疼这不怪他,这段时间手术太多,麻药没了,日本人又控制着大海,运不进来。所以只能忍着。
豪哥等着李锦时出来才恢复了原来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取笑李锦时以后在江湖上可以真正的拿铁腿闯名堂。伸双手准备去帮忙推那个四个轱辘的小车子,才发现自己抬不起手来,整个胳膊都抬不起来,一动就疼,疼得满头大汗。
医生过来连比划带猜,又让豪哥去拍那个什么光片。豪哥肩膀脱臼了,让李锦时硬拽脱了。就拽着抡出去那一下。
李锦时看着两三个人前后拽着豪哥,听着他不停的嚎叫,心里总算平衡了好多。这一番折腾,豪哥也脖颈上吊根带子吊着胳膊才给他俩安排地方。
整个教会医院根本就再没地方了,进来时就看见连过道里都垒几层灰砖,搭几块木板躺着伤病员。两个护工推着李锦时,豪哥晃着一个肩膀跟着,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小房子里,摆下两张床后中间堪堪挤过个人来。听着意思是因为他俩是司令长官特别关注的才有怎么个房子,否则只能是过道里搭木板了。
李锦时躺着,连路也没法看,可豪哥嘴里尽跑火车,跟俩护工胡吹海喷激烈的战况。估计根本没操心路的事儿。
算了,听安排吧,从韩棒槌亲自过问的情况应该坏不到那。李锦时是觉得从救韩棒槌到一路安全逃脱太惊世骇俗了,怕因为这个以后被韩棒槌缠上了麻烦。从豪哥分析的局势,这韩棒槌也不怎么得势,别说不想靠这群乱七八糟的军阀,就是靠,韩棒槌也不是棵好树。别还没赶上乘凉让人把树刨了。
师父早前也叮嘱过,尽量不要跟军阀太近,也别想着这群军油子能仁义。
在这间小房子里待了大概也就不到六七天,李锦时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而豪哥一门心思到处找吃食。说是这段时间一直东跑西串的,这下自己是伤病员了,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这不,俩人正吃着呢。护工带着兵进来了。来人只说奉司令命令接两位长官上火车,其他一概不知。李锦时一脸疑惑,而豪哥一脸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