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部派了两辆车,在第三天的夜晚,拉走了老苗头租用库房里剩下的所有粮食。
政府没有真正的给老苗头平价,虽然是旧粮,这几十吨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就是两年租用库房也花不少钱,对于这样的商户,政府不能亏待,更应该鼓励。真要平价了,这是对积极性的打击。
文件还在酝酿,大体纲领武汉这边透过气,政府即将整治商业上的投机倒把行为。
现在全国的土地改革正如火如荼,粮食随后将会统管。新社会不会再出现粮丰儿啼饥的现象。
富源粮行的粮食还是卸了船,而工钱却是按工会的要求,一律以粮食结算,并且参照的是政府店铺的物价。富源也是真没办法了,再停在船上粮价再涨一成也赚不了多少。毕竟武汉不是他一家粮行。
“还是这样好!每天少受累就能赚同样的钱。”裴父今日个拿回了米票,算是在家里扬眉吐气了一次。回家时还打个些酒,晚饭喝了两口。
“你觉得工会会害你?每天唠叨!”裴青在家里除了赵锦成,跟谁说话都冲。
“别这样跟爹说话!……爹,咱不出头,但也不能特别。随大流,听工会就是,毕竟工会算是你们自己的靠山。”赵锦成已经真融进这个家了。不过现在这家不再是原来裴青那个家,是他跟裴青结婚,棉纺厂给分配的一个小院子。
听说以前是国民政府一个长官的,赵锦成看了,即便是长官也是个屁大的官,估计还不如大哥的官大。看这院子就知道,比他们在济南的院子差远了。
“今天去不去苗老师家?好久没去了。”裴青一直这样叫。即便苗素馨让她改口也不行,还让赵锦成也这样叫。
“算了,孩子小,晚上去了不合适。别带上什么不净。你也知道苗老师前面没了个女儿,咱别讨人嫌。等我轮休……等以后再说吧,你这也快了。就别乱跑了。”赵锦成也想不通裴青咋那么能动,厂子里已经同意给她产假了,还是要去工房。
“政府的铺子有几个涨价了。市面那些店铺就别说了,这几天一天一个样。米价都涨了差不多三成了!”苗老头不知是感慨还是埋怨,即便是埋怨冯锦飞也当没听着。老也老了,唠叨劲儿越来越大了。
“爹爹,你是嫌吃亏了?”苗素馨不行,他可不希望她爹老这样,积累久了说不定真有了隔阂。
“我……我就是说说这些人太贪了!”
冯锦飞逗弄儿子,没时间管父女俩斗嘴。就是想不通岳丈这样的性格,怎么就能混下怎么多家当。没亏个倾家荡产算是天老爷照顾了。
“今天有人请托了,让锦飞请肖主任出来吃饭。只要请出来就行,其他啥也别管。还说,完了给大洋,不是纸币!”
“我可请不出来,一个小职员请人家大主任。他们也真看得起我。爹,你怎么说?”冯锦飞估计这事不揉碎了跟岳丈说说,老岳丈没完。
“我……我就是说试试,问问。也没答应!”
“爹爹,你怎么这样?怎么能替锦飞应承这事?”苗素馨看不懂,但她对冯锦飞有绝对信任。冯锦飞说这事不能干,那么干了肯定出事。她听冯锦飞说过新政府的宗旨,即便是有人进城后沾染了些毛病,可整个政府不可能都丢掉自己的信仰。
“小馨,别急!爹就是答应也没事,咱请不出,他们也没法。”冯锦飞是没法恼岳丈。换别人早一脚踹出去了。你丫算哪根葱?
武汉城里是有点乱了,不是说秩序乱了,是气氛有点乱。
每天都有解放军军装的被长袍短褂的陪着,出入不同的酒楼,就差勾拦地了。听交谈的称呼已经不再是解放军同志,有些刚刚丢开的称呼又捡起来了。什么长官、大哥、爷,怎么恶心怎么来。这已经不算是一般的谄媚了,纯粹就是舔,无下限的舔了。
随着便是少量政府接管的店铺,慢慢的涨了价格。市民似乎也被这种氛围影响,开始大量购买粮食,几乎把家里积蓄全部拿出来,都换成了物质。然后,开始盼着涨价了。
私底下的议论越来越多了,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也会看到三三俩俩的一起窃窃私语。他们所说的只有一个:今天价格涨了吗?
人惯常的以为,良善好欺,恶行难抵。从解放军进城后,不扰民,不欺民,甚至有些为民守护,为民挡风的作风。
随后又取消了很多旧的税收,几次布告都阐述武汉繁荣的重要性。不断提出武汉是大家的武汉,武汉的事儿是大家的事儿。武汉的市面靠大家支撑,需要大家携手共进。
然后,大家就都以为自己真的很重要,政府得靠自己才能维持武汉的运转,没了自己这武汉的天就塌了。
开始还是偷偷摸摸,偶然被碰到后胆战心惊,再然后发现居然没事。解放军还是对自己客客气气,没一点要怪罪的意思。就不太在意了。
现在已经发展到肆无忌惮的地步。公然积聚,公然挑衅,公然宴请各行的管事人。几乎是表明了,准备会同军管委一起压榨武汉的屁民。
武汉周边的农村土地基本完成了改造,集体的所有权决定了产出的分配权。全国的土地改造也渐入佳境,越来越多的土地已经归于集体所有。政府所能支配的粮食越来越多,同时华中政府的有计划调度也游刃有余。
鉴于武汉的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为确保粮食和其他日用品的供应有序,武汉市实行了口粮制。市民在政府店铺购买粮食必须提供家庭人口数,根据家口给予相应的平价粮。
却不料这种有效的控制措施被谣传成政府供应不足。
虽然米票还一样能换成粮食,还一样是原价。可苗老头感觉到压力倍增。家里两个人的米票终归养不了这几十人,更别说每个人都还有一大家子。佣人连薪水也都希望领成姑爷和大小姐的米票。
苗老头这两天脸色越来越阴沉,嘴上是不埋怨了,他也不想家里不宁。可心里那个后悔呀!幸亏自己还是留了些粮,勉强可以支撑到过了年!可看着政府似乎没有什么办法,过了大年这粮价会不会落回来谁也说不准了。新政府缺人呀!
“拿回去吧!你是个女婿,把岳丈的粮食上交了,在家里不好说。不多,多少能支应支应。”刘东家把自己积攒的米票塞给冯锦飞。
冯锦飞有点愣了,自己的家产居然混到了需要人接济的地步?这份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刘所长,真的不用,家里还能撑住。就是时下不能解雇人,即便家里用不了,当下也不能解雇。手紧紧能撑住!”冯锦飞还是决定不能收下。这时候的米票可不是钱可以衡量的!
裴青生了娃才刚出百天。生下孩子后苗素馨名正言顺的送了一块玉佩。裴青觉得还不如小木人好看。赵锦成却知道这是割苗老头的肉了,他可没有他们哥仨这玩意儿多。
赵锦成没担心二哥家,可裴青担心了。她可不知道冯锦飞有多少钱,她只是算着苗老师和她男人的薪水养不了那么一大家子。听说原来囤的粮也上交公家了。那就更困难了。虽然刚出百天,好歹是能出门了,就硬是要去趟苗家。
“苗老师,真不多,您就拿着吧。我们家人少,简单,用不了的。”裴青几乎是恳求了。这帮忙都成这样了。
“谢谢二位了!家里真的还能撑住。今天在所里我们所长也是要把他的积蓄给我。你瞧这事弄的!真不用。”冯锦飞进门就看见裴青和苗素馨在一起推搡。他拒绝倒不是矫情,是真没到那地步。
肖成汉今天也去了文物所,人家直接是拿着批条,物质部副部长的批条。批条已经明确,冯锦飞在政府店铺购买日常用品,不限数量,一律以平价购买。
这才是平价给公家粮食的报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