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社会人民是无从知晓政府做什么了,或者将要做什么。一切信息的来源,均出于他们的村长、里长。工友也无从知晓他们跟国家有何关联,只需要知道他们的东家是谁,让他们做什么,怎么做就够了。甚至学生也如此,就只能在属于自己的圈子里做特定人让他们做的事。
现在不同了,新政府在这几年建立了一个独特的通道:大喇叭。它具备了组织、宣传等诸多功能,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让最底层的人们,从开始就得到上面的指令,从而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执行。没必要去在意直接管他的人怎样想,因为他有了最高指令。
武汉市政厅大楼里统一的思想,并没有如设想的那样让整个武汉的事态冷下来。
唐建国一直坚持在上学,虽然每天都受人白眼,也还继续上学。只有来学校才能吃饱饭。
他爹被带走了,送去了乡下,他娘和弟弟们也跟着走了。他没去,他知道乡下的样子,曾回去看过他爷爷奶奶。即便没有土地改造之前也没有城市生活好,更何况现在他家里的土地都归集体了,房子也被分了。他爷爷奶奶虽然还住在老宅,可老宅没多少是他家的了。
唐建国原来有自行车的,是他爹给他鼓捣的,虽然时不常的掉链子,可他还是很喜欢。可现在没了。他不觉得他爹做的不对,因为厂子里的人都这样干。可偏偏他爹被带走了!
赵仁锋的自行车跟他的一样,现在还骑着吆五喝六的。唐建国有怨气,可听说赵仁锋会打架,也不敢随便找茬。说起来早年赵锦成就一辆黄包车,还是跟着唐建国他爹混日子,毕竟他爹当初是有个车队,很多拉车的都租他家的车。可现在翻天了!
唐建国现在正在听广播,他听到了领袖在号召夺权,他有心了。
厂子里的大喇叭广播不止是唐建国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
是啊,凭什么他们都可以给自己家鼓捣自行车,而自己给孩子做个车链子手枪还得赔笑脸说好话?凭什么他们就该当组长,当主任,当厂长?听广播的意思自己也行呀!嗯,能这么干!徐二平听了如此想!一下子仿佛看到了他家三小子都有了自行车。
棉纺厂的广播也一样。包括钢厂、制药厂、面粉厂等等。所有的厂子、村子、学校都在听广播。
这个时间一直就是传达上面精神的时间,多年一贯如此。武汉市政厅大楼里此时也放着同样的广播内容。整个武汉都播放着同样的内容。
“这又是要怎样?”肖成汉放下碗筷,换上了衣服。他得赶去市政厅大楼了,这会儿各个领导应该都往单位赶,自己也去吧,别等人叫了。这时候的态度很重要,随便就可以跟立场等同。
肖成汉出门本想往冯锦飞家的方向拐,想了想今晚估计都窝会议室里,就别拉着他熬了。
今日个正好赵锦成、裴青带着一家子在冯锦飞家。
“这是啥意思?”饭桌上的人都有这个疑问。冯锦飞大体能猜到点。
这几年时局整体向好,发展势头强劲,同时多数省份的重心已经不再是斗争优先,更多的倾向于稳定,不折腾。偏偏发展中出现了很多问题,在深挖问题时又偏离了初衷,造成了混乱。上面的一线领导人,快刀斩乱麻,迅速终止了深挖,维持秩序。希望能继续保持发展,慢慢解决问题。很有可能在上层有了路线之争,甚至涉及到了三面红旗的根基。
算是触动了忌讳吧!
对于愿景的理解,不同境遇的人很难相同。对于路线的设想也自然会产生分歧。冯锦飞没认为谁是出于私心,更多的是对于形式上的争议。
也或许对于这几年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较多,在解决问题的思路上有了分歧。到底是从根本上拔几面旗帜,还是解决掌旗的人?这或许才是争议的焦点。
太多的直接执行者看不到硬扛着旗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即便风已经吹的转了向,可仍然抱着一丝期望。
换一个方向,转一个思路。总能撬开缺口。群众基础才是真正的法宝,毕竟快二十年的声誉,已经有了一呼百应的基础。
这不!这就来了!
“冯大哥,你觉得会怎么样?”裴青也能明白,广播的意思就是现在的领导不好,都换换。让职工们都动起来,别让她们这些人继续这么干了。让她们让让位,先把问题说清楚再说。
“怕是压不住了。这不是一般的号召力,也不是一般的鼓动性。恐怕现在每个人心里都在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博一把!要乱了!”是真要乱,没人会觉得自己不具备领导才能,没人会觉得自己不可以推倒别人。
“得回去召集开会,让大家做工作!拦住职工,别跟着乱起哄。生产要紧,这广播不也说了吗,生产不能耽误。”裴青匆忙着就要走了。
“唉…唉…你还不是厂长呢!能不能先消停吃完饭!”赵锦成这边打住了。
“你也赶紧吃完回厂里吧,好歹是个支部书记了。得起到带头作用!老书记重用你不是让你拖后腿的!”裴青看着赵锦成那满不在乎的样就来气,早些年还觉得这是有气度,现在才发现这纯粹就是消极。
“切!别说支部书记,就是华中局的也一样改变不了啥!歇你的心吧,没那么急,就是串联也得两天呢。随后都看着点就行。”赵锦成依然不以为然。
“裴青,今晚估计你们厂也做不了决定,怎么也得等市政厅大楼里出了决定才行。你们厂肯定不能单独做什么决定,肯定得跟大楼里一致吧。不着急。”冯锦飞看两口子又快上劲了,赶紧掺和着让冷下来。
裴青左右看看,就是孩子也都是吃半拉子饭,也就没坚持。
北武当山
山门外那个女人都耗三天了,这不是个事儿呀!最后还是云慧出面了,告诉那女人:孩子我们可以留下,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道观不可能留女人的。
然后那女人走了,留下一个四五岁的娃。随后云慧就说要不这孩子调教成他的传人。虽然云松也很想占了做传人,可没好意思跟云慧争。其他人不在意多一个小屁孩儿的口粮,也就怎么着了。
这不,云慧正领着娃,拿着他的收音机溜达呢。
“嘿嘿,云松,又下不去山了吧!听见没?又有动静!你说你一个出家人,怎么就六根不净呢?”这广播刚一完,云慧就开始数落云松了。
云松也是很无奈,除了刚解放那几年出去过一次,就在河北那边转,还没到唐山就被押解回来了。这都十几年了,一个又一个的动静就没停。反正在云慧的分析下,他出去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我说对了吧?两年前山下闹腾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没完!这招玩儿的溜呀!动旗帜还是动人,有分歧?舍不得动人?好嘞,发动群众动,谁能拦住!”云慧边说还边锤掌,那叫一个得意!
这收音机是好啊,啥事也能听到。他云慧再不是瞎子聋子了,真正对得起师父给他那个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