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的枫清院傅静柔正寻死觅活,哭闹着不肯离开,另一厢的乡下别庄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杜容芷惬意地靠在温泉池边,如瀑的长发肆意散落在肩头,灯光下,越发衬得乌发如墨,肌肤若雪。
“魏大娘跟她男人都在庄子上守瓜果……”青荷跪坐在池边,一边挽好她的头发用帕子绞着,一边轻声说道,“她男人老实木讷,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倒是她跟个爆仗似的,每常有什么看不顺眼的就要出来发作一通,做事又爽利又泼辣,庄里的人都有些怕她。”
“可不是怎么的……”杜容芷抿唇一笑,“今日瞧她冲出来那架势,像要打人似的,连我都唬了一跳。”
青荷忍不住笑道,“魏大娘脾气火爆,偏她闺女冬至又是那么个活泼跳脱的性子,听说这母女俩平日就跟针尖儿对麦芒一般,谁也看不惯谁。魏大娘气得常脱了鞋满院子追着冬至打……”
杜容芷不由捂嘴笑起来,笑过之后却不禁感慨,“饶是这么个粗鲁彪悍的婆子,今日听说我要把冬至留在身边,却是百般的担心不愿……想是怕我太过严苛,会亏待了她的女儿……”
“那是她不了解您呢。”青荷甜甜一笑,看着杜容芷温柔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柔声道,“再者可怜天下父母心,真说起来,又有哪个父母是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呢?魏大嫂平日虽凶了些,可心里却是为她女儿好的……”她偷偷瞥了一眼杜容芷,“倒是冬至,现下年纪还小,也不知能不能体谅她母亲一片苦心……”
她低低的声音在碰上杜容芷凉凉的目光时,下意识打住。
杜容芷似笑非笑看着她,“说呀,怎么又不说了?”
青荷讪讪地干笑了两声。
杜容芷冷着脸从她手里扯过帕子,“也不知打哪儿学来这么些歪歪毛病……有话不知道正经说,只会蝎蝎螫螫地含沙射影。”说罢赌气似的拿起帕子对着头发一顿乱搓。
青荷也不敢拦,半晌才小声嘟囔道,“奴婢还不是怕您不高兴嘛?”
杜容芷擦头发的手一顿,就听她继续道,“上回您跟爷在山上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夫人听说后担心得不行,一直就想过去看您……可又怕您不愿意见她……”青荷幽幽叹了口气,“夫人她……心里难过得很。”
见杜容芷紧抿着嘴唇也不吭声,青荷大着胆子道,“其实两母女哪有隔夜仇呢……且您现在都到了乡下,夫人就是过来探望,也比从前在府里时方便了许多,要照奴婢的意思,何不叫人跟夫人知会一声,也好——”
她话没说话,杜容芷忽然甩开帕子往温泉池中央走。
“少夫人……”青荷忙站起来。
“你要说就去说,”杜容芷侧过脸没好气道,“难道谁还堵了你的嘴不成?”
青荷一愣,待反应过来不禁大喜过望,“少夫人……您,您答应啦!”
杜容芷却不搭腔,只深深吸了口气,捏住鼻子猛地沉进池子里。
“哎呀!”青荷在池边气得直跺脚,“您又忘了安嬷嬷怎么嘱咐您的啦!这头发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干,再湿了今晚怎么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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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怕杜容芷反悔,青荷当天晚上就找了人让明天一早去杜家送信,这里暂且不提,只说到了第二天清晨,杜容芷才刚梳洗完毕,那边冬至已经收拾好东西,兴高采烈地在屋外头等着了。
……冬至跟着青荷进屋时,杜容芷刚用过早饭,正坐在桌前喝药。
她今天穿了件白底对襟绣兰花褙子,淡蓝色的百褶裙,一头秀发只简简单单地盘了个髻,既素雅又简洁。
冬至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艳: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连喝个药都这么好看!
她不由呆呆看入了迷,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想起昨晚上她娘嘱咐她大半宿的话,忙规规矩矩地站好,绞着衣角低头站到一边。
杜容芷见她一副拘谨的模样,明明好几回偷瞧自己,却在目光跟她相遇时又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躲开,心下不由觉得好笑,故意逗她道,“我叫你往后到我身边服侍,你心里莫不是不大愿意?”
冬至一怔,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奴婢愿意得很!”
杜容芷皱了皱眉,不信道,“那我怎么看你一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好像跟昨天变了个人一般。”
“奴婢哪里是不高兴……”冬至苦着脸道,“只是奴婢的娘嘱咐奴婢,在少夫人跟前要老实听话,少说多做……”
杜容芷掩帕一笑,“原是这样……”她柔声道,“其实你不必这么拘谨,就像你昨天那样便已很好。”
“真的么?”冬至眼睛一亮,“少夫人不嫌奴婢聒噪?”
杜容芷含笑点头,“自然是真的。”许是她自己已经在压抑的日子里过了太久,反而格外喜欢冬至的爽朗灿烂。
冬至这才松了口气,“奴婢就说嘛!”她立马喜笑颜开,“少夫人就是喜欢奴婢才叫奴婢到跟前的,怎么会不让奴婢说话?”又好奇问杜容芷,“少夫人是病了么?怎地一大清早就起来喝药?”
青荷神色一顿,偷偷朝她丢了记眼风。
杜容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接过丫头递来的帕子擦擦嘴角,“是,我身子不大好……这回来别庄就是来养病的。”
冬至不无同情地“哦”了一声,想了想,正色道,“那少夫人可算来对了!咱们这庄子既清净,风景又好,最是适合养病的了……您只要在这儿住上些时候,包管很快就能康复了。”
杜容芷不由被她认真的模样逗乐,笑道,“要真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又问她,“你不是说今天要带我去花圃看花么?现在可能去?”
“能能能!”冬至这才想起来今天的正事,连声应道,“少夫人要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