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五皇子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说啊……”皇帝一脸平静地笑看着他,那目光却分明冷得像在冰水里淬过,“你平时不是很会说话的么?现在怎么了?哑巴了?”
五皇子面如纸色,哆哆嗦嗦道,“父皇,父皇息怒……儿臣也只是,只是觉得好玩……”
“好玩……好玩!”皇帝气得冷笑连连,忽然从桌上抓起镇纸朝五皇子的头砸过去,“叫个男人压着……你就觉着那么好玩?!朕若早知道你是这么个东西,当初你生出来的时候就该直接掐死你!”
五皇子一时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惊呆了,居然一动也没有动,只听“啪”的一声,那镇纸生生砸在他头上,豁出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顿时呼呼往外流。
原本他心里还残存着一丝侥幸,以为就算被人知晓他喜欢男人,也未必知道他是喜欢被……的那个,如今眼瞅着唯一的一层遮羞布就这么被皇帝撕开,五皇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也顾不得擦额头上不停流下来的鲜血,只跪在地上不住叩头,“父皇,儿臣,儿臣真的只是一时糊涂……那阵子儿臣奉旨追缴国库欠银,每日如牛负重不得纾解,身边就有那奸佞之徒教唆儿臣……儿臣以后再不敢了,求您,求您原谅儿臣这一回吧!”悔恨的泪水跟鲜血掺杂在一起,衬得那张原本神采出众的俊脸越发狰狞可怖。
“好个如牛负重,不得纾解……”皇帝气极反笑,“朕不过叫你去追讨他们欠国库的银子,你就如此力不从心,得靠躺在‘小倌’身下才能纾解,他日若叫你登上这九五之位,你是不是得将这南风馆的小倌儿们全变成你的‘入幕之宾’,才觉着心满意足,开心快活了?”
五皇子羞愤难当,却一句都不敢反驳,只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父皇,儿臣知错了……求您原谅儿臣这一回吧,父皇!”
……书房里哭声震天,廊檐下一个矮胖的太监手拿拂尘,毕恭毕敬道,“惠嫔娘娘,今个儿万岁爷怕是不得空了……娘娘还是改日再来吧。”
惠嫔微蹙着娥眉点了点头,边命一旁的宫女将炖盅交到他身后的小太监手上,边担忧地嘱咐道,“气大伤身……还望公公千万劝着陛下一些。”她话音还没落下,随行的宫女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个荷包塞进那胖公公手里。
胖公公笑着将荷包塞进袖子,“娘娘放心,这些原就是奴才分内之事。”他一顿,忍不住感慨道,“娘娘真是心善,当年受皇后娘娘所托,一直悉心照料二皇子,这些年二皇子若不是有您明里暗里地护着……”他轻轻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若在天有灵,也会感念娘娘的一片真心的。”
惠嫔淡笑了笑,仔细看去,如画的眉眼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当初若没有皇后娘娘,也不会有今日的我……倒是公公,一直对咱们照顾有加……这份恩情,咱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的。”
胖公公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娘娘受过皇后娘娘的恩典,难道奴才就没有?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仁厚,奴才只怕早就被乱棍打死,丢到外头喂狗去了……如今也不过是为二皇子尽份微薄之力罢了。”
惠嫔赞许地点了点头,又侧耳听了听书房里不时传来呵斥声和哀求声……柔柔一笑,“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胖公公忙行礼道,“奴才恭送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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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早,在一场大雪之后,天气就彻底冷了下来。
杜容芷先前还担心陛下会因为宁安公主的事迁怒于薛承贺,很是惴惴不安地过了几日,却不想一切果真就如宋子循所料,风平浪静地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薛承贺的医馆每天依旧有看不完的病患,“薛神医”的名气更是一天比一天响亮。
反倒是宫中没多久传出消息:因宁安公主任性顽劣,惹得龙颜大怒,被罚了三个月禁足。
至此,“公主女扮男装私会小郎中”的戏码似乎彻底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落下了帷幕,只是杜容芷带一双儿女回杜府探亲时,却“无意”中从不知情的母亲跟姨母口中得知,近来薛承贺沉迷工作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每天不是从早到晚地给人看病开方子,就是背着药篓子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气得薛夫人怨声连连——本来自己儿子就已经老大不小的了,那些个跟他一般年纪的子弟早就成了亲,甚至儿女都生了一大堆了,他可倒好,到现在连个媳妇儿都讨不上不说,每天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有心替他做媒都找不着人。
薛夫人对薛承贺的不满尤其在见到静哥儿时简直到达了顶峰——小家伙现在已经会跟人互动了,只要一有人逗他就笑,小嘴里还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可爱得不行。
薛夫人看着这肉嘟嘟粉嫩嫩的小甥外孙心都要化了,对自己那“老大难”儿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杜容芷少不得又跟杜夫人耐心地劝了薛夫人一番,心里却不禁暗暗地想,或许薛承贺对宁安公主的心思也未必真就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只是两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另一厢,五皇子的事儿上头迟迟没什么动静,正当杜容芷忍不住怀疑上回宋子循跟自己说的那些都是有心人故意捏造,意在中伤五皇子时,宫中却再次传来消息——五皇子被封了贤王。
贤王这名字听起来好听,实则却是真正的“闲王”,圣上更命其年后离开京城,前往封地。
杜容芷得到消息愣了半晌。
前世直到她死的时候,五皇子都依旧只是皇子,今生却有了这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从宋子循的话里她听得出,对于这种变化,他是很乐见其成的。
她想,其实那也足够了。
反正她只要知道自己永远跟他站在一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