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容芷沉着脸打断,“你怀疑有人在给老爷下毒?”
阮氏小脸一白,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看见她把药渣拿去哪儿了?”
阮氏摇摇头,“那婆子警觉得很,妾身怕叫她发现,就没敢跟过去……不过妾身留了个心眼儿,待后头几日胡姐姐跟葛姐姐侍疾的时候,妾身便偷偷躲在暗处,果然就见那马婆子每回趁姐姐们把药端走,都会鬼鬼祟祟地包了药渣溜出去……”
杜容芷越听脸色越难看,思索了片刻,问她,“此事你可跟别人说过?”
阮氏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除了您妾身谁都没说过。”她不安地抿了抿唇,“其实妾身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要不来跟您说道说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杜容芷微微颔首,正色道,“你这么做是对的……”又忍不住皱眉,“只是就如你所说,咱们现在还摸不清她的底细,实在不好贸然出手……”
尤其如今宋子循不在,她一个儿媳妇,更不能插手公爹房里的事。阮氏虽是姨娘,可毕竟根基太浅,若是处理得不好,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杜容芷想了想,“你下次给老爷侍疾是什么时候?”
阮氏忙道,“今日是葛姐姐……明日就到妾身了。”
杜容芷点点头,忖度道,“你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弄些药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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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静思送阮姨娘出去,杜容芷就问纤云,“这件事你怎么看?”
纤云斟酌了下,谨慎着开口道,“照理老爷的身体一向康健,便是这次因为大少爷的事受了刺激,也不当如此严重,都过去这么久还迟迟不见起色……”她顿了顿,压低声道,“只怕其中当真有什么隐情也未可知……”
杜容芷皱紧眉头。
现下正值多事之秋,不止他们公府为了宋子循失踪一事乱了阵脚,朝堂上近来亦是风声鹤唳,动作频频……难不成是外头有人买通了府里的下人,要趁机对大老爷下手?
再不然……
杜容芷眉心猛地一跳,忽然想起来,“……这个马婆子从前在哪儿当差的?我怎么不知翠竹苑有这么个人?”
当初为了扳倒沈氏,她没少在沈氏身边的人身上下功夫,可方才阮氏提起马婆子的时候,她居然完全记不起有这个人来……可见此人原本根本不在翠竹苑当差。
纤云就道,“也怪不当少夫人不知道……先前这马婆子原是在外头的,后来老太太做主给老爷抬了胡葛两位姨娘,又添了几个伺候的人,那马婆子不知走了谁的门路,居然也跟着去了翠竹苑……”
杜容芷点了点头。
她当时还在坐蓐,府里的事儿都是两位夫人跟小沈氏赵氏她们操持的……
杜容芷沉吟了下,就吩咐道,“你且去打听打听那马婆子是什么来历,又跟府里哪些人交好……”
纤云连忙应是。
就见去送阮氏的静思从外头回来,杜容芷便问她,“方才可跟阮氏交代清楚了?”
静思忙上前道,“都说好了。等后日阮姨娘弄到药渣,就叫小娥藏到园子里那块太湖石里头……”
杜容芷微微颔首,又有些不放心道,“阮氏胆小怯懦……依你看,她可会半途退缩?”
“奴婢倒觉着不会。”静思想了想,认真答道,“其实像阮姨娘这样懦弱怕事的人,今日既能对您坦诚一切,足可见在她心中,此事已是十分严重了……而且奴婢方才听她字里行间,都满是对大老爷的担忧……显是动了真心的。”
这点杜容芷倒是一点都不怀疑。
宋家长房的男人们仿佛天生就有这种魔力……底下几个少爷就不必说了,就连他们的父亲——已是知天命之年的国公爷,也有沈氏跟阮氏前仆后继地死心塌地。
尤其是阮氏,如今宋晋泽对她正是情深的时候,她亦不曾体味过沈氏的凄凉与绝望,自是把宋晋泽当成一生的良人和倚仗……
而女人,特别是陷入爱情里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是什么都肯做的。
杜容芷转头望向窗外。
庭院里百花齐放,可宋子循为她种下的腊梅,却早已过了花期。
杜容芷看得眼眶有些发涩……许久,才轻声道,“阮氏身边那个小娥倒是个活泛的,你且跟她说,叫她到时机灵着点,千万莫打草惊蛇了……”
静思忙应道,“少夫人放心,奴婢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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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传来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马婆子扫了眼一直认真扇着炉火的阮姨娘,眼珠子转了转,一脸殷勤地笑道,“这种粗活儿还是叫奴婢来吧……不然烟熏火燎的再熏坏了姨娘可如何是好?”说着就要上去接阮氏手里的蒲扇。
阮氏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躲开,幽幽叹了口气道,“老爷病了这么些日子还不见好,我这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如今旁的事儿我也做不了,就只能亲自替他熬熬药……嬷嬷就别跟我抢了。”
眼见马婆子张了张嘴还要再说,阮氏柔声道,“倒是嬷嬷,这阵子每天一大早就起来熬药,委实辛苦得很……且先下去歇歇吧。”
马婆子忙摆手道,“这奴婢可不敢。”又见阮氏一副认真专注的模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搬了个小凳子,在一边看着。
阮氏全当看不见,只自顾自地继续扇着蒲扇。
须臾,待药熬好了,马婆子忙要上来端罐子,阮氏就笑道,“嬷嬷不用这么紧张,从前这药我也是常熬的,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马婆子哪里肯依,边笑边上前道,“姨娘还是放着叫奴婢来吧,这罐子烫手得很,万一——”
“哎吆!”耳边却听阮氏忽然吃疼地惊呼一声,就见那罐子“啪”地一下摔在地上。
马婆子唬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饶是这般,滚烫的药汁也溅在了裤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