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宋子循从外头回来,才刚过了柱廊,就听墙那侧有人啧啧道,“这过门还没几日呢,就张罗着给大少爷纳妾……还是那样一户人家……大少夫人真是可怜。”
宋子循身边的长兴一愣,刚要出口呵斥,却被宋子循摆手示退。
“谁说不是呢?也亏她们张得开那个口……听说足足要了两千两!两千两啊!莫说是纳妾了,就是大户人家娶个正房也未必拿得出这份彩礼来!他们可不就是看准了咱们爷不得不收了他们家姑娘,这才敢狮子大开口么!”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你没听说么,原来先大夫人在世的时候,就是要让大少爷娶了表姑娘的,真论起来,还是咱们少夫人占了表姑娘的位置呢……”
“那也是傅家的说辞,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
随着一连串脚步声,几人的声音渐渐远了,只隐约还能分辨出“少夫人”“傅家”等言语。
………………
早早地洗漱过后,杜容芷倚在床上看书。
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杜容芷忙从床上下来,迅速地整了整衣裳,就见宋子循已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爷回来了。”她笑盈盈走上前。“您用过晚膳了么?”
宋子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放在一旁的书册上,漫不经心问,“今天都做了什么?”
杜容芷一愣,笑了笑,“还不是跟从前一样……”说着指了指案上摆着的白瓷花瓶,里面的鲜花或娇艳欲滴,或含苞待放,颇有情致。
“妾身插着玩的,您觉得好看么?”
宋子循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杜容芷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低声道,“好看。”
彼时杜容芷已经低头在解他腰间的白玉腰带,闻言微顿了顿,才又继续了下去。
“听说今日傅府遣媒人来了?”他忽然问。
杜容芷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嗯。”
“可是让你为难了?”
“没有,”杜容芷仰起脸笑了笑,“都是小事……妾身应付得来。”
她脸上粉黛未施,白皙的小脸在灯光的映照下有种淡淡的柔美,显得十分的稚嫩,跟白天光彩照人的国公府孙长媳又完全不一样了……很舒服的感觉。
宋子循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委屈么?”
指腹上的薄茧刮过细腻的肌肤,杜容芷有些不太舒服……她莞尔,“您怎么会这样想?本来就是妾身应该做的。”说完正要低下头,却被他先一步挑起下巴。
“那敬安侯府的事呢?”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也不觉得委屈么?”
杜容芷的笑容微微一僵。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迅速涌上来一层水汽……她垂下眼,似叹息又似无奈道,“妾身记得当初便跟您解释过了……”
只是她不确定那时的他是不是听清楚了……
傅静柔在他怀里哭,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看她的眼神都是冷的。冷到即使在前世他们感情最好的时候,她每每回想起那个眼神,仍会觉得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久到她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可是原来,还没有。
“我并没有怀疑你。”宋子循忽然搂住了她,嘴唇蹭过她的耳朵,“只是当时的情形……我没有别的选择。”他这几日想了很久,能让她说出从前对他的爱慕都是“蠢事”的话来……怕只能是因为敬安侯府的事了吧。
可她那时……也确实太蠢了。
杜容芷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相信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今生相信她,还是前世就相信她?如果信她,为什么还会那样对她,为什么还会任由傅静柔屡次三番地设计她,最后连他们的孩子都惨死在她的手里?
他就是这么相信她的?!
她怔怔得甚至忘了反应。
宋子循的吻却落下来,“别哭……”他在耳边低声呢喃。“若是委屈,就跟我说。”
她哭了么?
杜容芷恍惚地想。
为谁哭呢?
为她自己么?为了那个蠢了一辈子,追逐了这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一辈子的自己么?
他的呼吸却变得急促起来。
他对她这个样子总是没法抗拒的……像个走投无路的小兽,可怜得不行。
轻而易举地撬开她的唇瓣……她挣扎着侧开脸,他不甘心地追上去,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她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双手无力地抵住他的胸膛,哭着控诉,“我就是委屈,就是吃醋了……你欺负我!”
“不会……我怎么会呢?”他蛊惑着,把她拦腰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杜容芷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其实两人到了今天这一步,早就回不了头了……
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