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随即喜道,“表嫂还记着我?”
却说来人正是沈家大少爷,二房的沈清宏。此人是大夫人庶兄之子,虽比沈清涵还年长几岁,可因自幼父母溺爱,为人骄奢淫逸,言语粗鄙,远不如其堂弟明净儒雅,风采卓然。
他已过束发之年,是以没有跟沈姝言沈清涵姐弟一道,而是跟沈家其他成年男子在外院席上。不知怎么到了这里……
杜容芷笑了笑,“表弟怎地不和你哥哥们在外头耍,独一个人在这里?”
沈清宏轻佻地笑道,“方才我寻子澈不着,便一路找了进来,不成想就遇见表嫂……表嫂这是要去哪里?”
杜容芷按捺下心里的厌恶,也不答他,只淡淡道,“前头眼看就要开席,四弟想必已经回去了……表弟也赶紧去吧,省得他们再出来寻你。”说罢不由分说指了个粗壮的黑面婆子,要他领沈清宏回外院。
沈清宏只得朝她拱了拱手,跟那婆子往外头去,边走还边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
杜容芷叫他膈应得不行,领着丫头们快步走远。
…………………………
外头的鞭炮声依旧响个不停。
宋子澈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也有串鞭炮,噼里啪啦震得他整个人都晕头转向。
他想他也确实是昏了头了……
不然他怎么会去跟大哥说那样一番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看到她过得好,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么?
她如愿嫁给了心仪的人,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他不是就应该感到欣慰了么?
可是他没有!
看到她幸福,他一点也不觉得快活,看到她会对着大哥甜甜的笑,会对着他撒娇嗔怒,会对着他流露出许多连自己都没有见过的表情,他感觉到的只有疼!锤心蚀骨的疼!
可是又能怎么样?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宋子澈一脚踹翻了道旁的盆栽,花盆顿时碎了一地。
“雪球?是你么雪球?”宋岚闻声找过来,兄妹俩俱是一愣。
“四哥哥?”宋岚诧异道。
宋子澈随口嗯了一声,整了整衣裳,转移话题道,“你刚才在找什么?”
“我在找雪球,我的雪球不见了。”宋岚皱了皱眉,“本来一直跟着我呢,不知怎么就忽然找不到了……我方才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它又调皮把花盆打碎了呢!”
宋子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你那只小白狗不是胆子很小的么?今天怎么敢到处乱跑了?”
“就是说啊。”宋岚困扰道,“先前还好好的……姝言表姐还夸它好乖呢。”
宋子澈想了想,“兴许它已经回沁馨院了……你要不然回去找找。”
宋岚摇摇头,“念夏回去看过了……花园里也找过了,哪里都没有。”
宋子澈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横竖是在咱们家院子里丢的,又去不了别的地方,再不然你就让丫头们去角门上问问——雪球长得那么好认,便是被旁人捡着了,知道是你的,也定会赶紧送回来,用不着担心。”
宋岚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由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又想起来,“四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哦……”宋子澈轻描淡写道,“我刚才喝了几杯酒,有些难受,想出来透透气。”
宋岚不疑有他,又因为跟宋子澈一向关系好,见状不由笑道,“既然四哥哥是出来透气的,那就陪我一起找雪球吧。”
宋子澈无奈地瞪她一眼,“你倒是会指使人。”也就答应了。
兄妹俩正盘算着先从哪里开始,就见一个丫头白着脸急匆匆往这边走。
宋岚因为与杜容芷交好,立刻就认出来人是杜容芷新提上来的一等丫头园园,不由奇怪道,“园园,你火急火燎地做什么去?”
宋子澈不认得园园,只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也没朝她看一眼。
“二姑娘,四少爷……”园园忙朝他们福了福身,一张嘴差点就哭出来。“是我们少夫人……”
宋家几个少爷除了宋子循都尚未娶亲,此时说的少夫人自然只有一个——宋子澈猛地朝前一步,抓住园园的手腕,“大嫂怎么了?!”
语气凶得要吃人似的。
园园被他唬得一颤,哽咽道,“刚才不知怎么的,雪球跑进了枫清院……少夫人原是在花阴下看书,见雪球忽然扑过来——”
“该死!”宋子澈用力甩开她的手。
容儿最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
小时候他有次趁她午睡偷偷放了只刚出生的小奶猫在她被子里,把她吓得哇哇大哭不说,后来还大病了一场。
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宋子澈不敢想,他觉得现在也没办法思考……
他撩开袍子大步流星朝枫清院走去。
“四哥哥……四哥哥!哎!”宋岚在后头叫也叫不住,急得跺了跺脚,又回头对园园道,“你赶紧去跟大伯母跟大哥哥都说一声……还有太医,太医请了么?”
园园赶紧点头,“请了,都去请了,奴婢这就是去禀告大夫人的。”
“嗯,”宋岚点点头,“你赶紧去吧!我也去看看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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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澈赶到的时候,枫清院已经乱作一团。
雪球突然发狂,不止是杜容芷受了惊吓,跌倒在地上,就连青荷为了护住杜容芷,也被咬了一口,胳膊上血流如注,正咬着帕子让红芍她们包扎。
宋子澈看这场面更是急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掀了帘子就进了内室。
杜容芷捂住肚子蜷缩在床上。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苍白的小脸流下来,连嘴唇都犯了白。
安嬷嬷急得直掉眼泪,一个劲在旁边安慰,“您再忍一忍,太医就快来了,马上就来了……”又拿帕子不断给杜容芷擦汗。
宋子澈站在原地束手无策。
他来之前还以为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可当真正见到她才惊觉……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容……大嫂,你觉得怎么样?”他咬了咬牙,走到她床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