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外院那几个小妖精,傅氏近来也隔三差五地让人送那边汤水点心,殷勤得不行。
杜容芷闲闲瞥了她一眼,见安嬷嬷略显老态的面孔上笑出一脸的褶子,心知她这段日子为了自己跟宋子循的事没少操心,本要出口的话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只认命地点点头,吩咐园园道,“你跟青荷去剪几只腊梅,给大少爷送过去。”
园园跟青荷两个对视了一眼,轻轻弯了弯唇,“奴婢马上就去,”她笑吟吟道,“就用少夫人最喜欢的那只定窑白釉蕉叶纹梅瓶,您看可好?”
杜容芷叫她笑得大不自在,怒瞪她一眼,嗔道,“你要用就用,这种小事还来问我做什么?”因声音忽地有些提高,吓得怀里似睡非睡的莞儿身子一颤,瘪了瘪嘴就要哭出来,杜容芷赶紧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大少爷见了铁定欢喜。”园园捂嘴一笑,轻声道,“奴婢们这就去了……少夫人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爷的?”
杜容芷低头哄着女儿,淡淡道,“事情是做不完的,叫他好生保重身体。”
……
宋子循从外头回来时,满书房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他扫了眼书案上的腊梅,瞬间沉了脸,“长兴!”
外头长兴忙不迭应着,匆匆掀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了杯热茶,陪着笑脸道,“爷,普洱。”
宋子循面如寒冰,“谁许你擅自把东西放进来的?!”
长兴打了个激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苦着脸道,“小的也知道爷素来不爱摆弄这些,可青荷姑娘非说……是少夫人一番心意,特地叫送来给爷赏玩的,小的推脱不过,这才……”长兴顿了顿,一脸为难道,“要不……小的这就拿出去?”
宋子循冷哼了一声,撩开袍子在椅子上坐下,沉着脸道,“摆都摆了,先放着吧。”
“是。”长兴悄悄松了口气,殷勤地把茶盏放在桌上,“爷,喝茶。”
宋子循淡淡嗯了一声,随手拿起本书,漫不经心问,“少夫人还说什么了?”
长兴忙正色道,“少夫人说,事是做不完的,再怎么忙也得顾着身子,叫您好生保重,千万不可太过劳累。”说完又偷偷打量宋子循神色。
宋子循却好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翻了几页书,隔了半晌,才轻描淡写道,“叫人知会少夫人一声,我今晚陪她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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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循进屋时,杜容芷正支着脑袋,逗刚睡醒的女儿玩。
小家伙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抓着杜容芷的手指,咿咿呀呀地手舞足蹈。
安嬷嬷见状不认可地皱皱眉,正色道,“少夫人也太不听话了,总这么着仔细将来胳膊疼。”
杜容芷撇了撇嘴,正欲开口辩解,没成想宋子循突然掀了帘子打外头进来。
杜容芷一愣,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收了,迅速低头整了整衣裳,坐直身子,“爷回来了。”
宋子循“嗯”了一声,径自走到床前。
青荷忙端了绣墩过来。
“身上好些了?”宋子循跟她说着话,眼睛却只看着床上的女儿。小家伙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亮晶晶地望着他。
宋子循心下喜欢得紧,伸手把她抱了起来。
“好多了。”杜容芷体贴道,“您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还行吧。”宋子循淡淡道,“莞儿好像又长大了些。”眉目也更舒展,更好看了。
“是啊。”杜容芷甜甜一笑,“安嬷嬷今天还说呢,莞儿长得越来越像您了。”
宋子循一直不怎么开晴的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云淡风轻道,“女儿肖父,她自然像我多些。”说着闲闲瞥了杜容芷一眼,“你不用羡慕——羡慕也没用。”
杜容芷一噎,待反应过来简直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人啊,跟她较劲还较上瘾了……
面上却丝毫不显,淡笑道,“爷说的是……女儿随父亲,是天生的福相。可见咱们莞儿也是有福气的。”
宋子循面色微霁,又见这小肉团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的眉眼间依稀可见其母的影子,现下虽没有完全长开,却已是个极出众的孩子,一颗心登时化作一湾春水,连带着多日积攒下来的对杜容芷的怒气也消了大半。
宋子循抱着莞儿玩了一会儿,小家伙却不知怎么忽然就不乐意了,瘪了瘪嘴,圆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眼看着随时就要决堤。
安嬷嬷忙上前接过来,一边哄一边笑道,“孙小姐这是饿了呢。”
杜容芷下意识就要宽衣解带,却正遇上安嬷嬷投来的警告眼神,赶紧住了手,讪讪地笑道,“嬷嬷抱她下去吃奶吧。”
安嬷嬷笑呵呵地应了一声,抱着莞儿出去。
青荷等人也心领神会,垂着眼福了福身,随着安嬷嬷一齐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杜容芷跟宋子循两个。
宋子循也不急着说话,只拿了她的手在掌心里把玩。
杜容芷的手生得极好,手指纤细,柔若无骨,握在手里触感甚佳。
杜容芷叫他弄得好不自在,抿了抿唇,先开口道,“听说您要来用膳,妾身吩咐厨房做了樱桃肉和麻辣鹌鹑,您看还要——”
“知错了么?”他忽然问。
杜容芷话说了一半被他没头没尾地打断,人正有点懵,却听他冷笑道,“这些天难为你沉得住气……真就那么大方,一点不担心我被别人抢走?”
杜容芷抬起头,含笑问,“那您被抢走了?”
“我有没有——”宋子循戛然而止,怒道,“难道你不知道?!”说完还不解气地在杜容芷掌心里狠狠扣了一下。
杜容芷吃疼,想抽手却被他紧紧攥住。只好无奈地咬了咬唇,轻声道,“……多谢您。”
他依旧板着脸,斜睨她一眼,“谢我什么?”
杜容芷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与以往不同,这次她没有笑,可是她的眼睛里分明带着笑意,让她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谢您什么……难道您不知道么?”
清澈的眸子犹如平静的湖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宋子循却觉得这些天的郁闷纠结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把杜容芷箍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