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会的。”方夫人拿下帕子,正色道,“从前芷丫头在家时,就跟我们雪儿最是要好,如今她顺利嫁入公府,侄女婿对她又这么好,她心里可不是也要惦记惦记她那苦命的表妹……”说罢就目光灼灼地看向杜容芷。
杜容芷心里正回忆着前世方映雪是什么时候进的门,一时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直到方夫人又问了一遍,才抬起头露出个得体的笑容,“表妹年纪还小,其实姑母也不必太过心急。”
方夫人美眸一瞪,不满道,“你表妹才不过比你小了一岁,你在她这个年纪可都已经嫁了人了!”说着掩帕泣道,“我可怜的女儿啊!终身大事怎么就这么坎坷啊!”又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杜夫人有心要劝,却见杜容芷朝自己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这小姑她也清楚,从前做闺女的时候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主,你越顾及她她越来劲,杜夫人年轻时也没少在她手里吃亏,这般想着,便也不劝了,母女俩就默默地看她在那儿做戏。
方夫人干嚎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自己,也有点下不来台,故意用力咳了两声,才听杜容芷镇定自若道,“你们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姑太太喝口茶,顺顺气。”
丫头们好像这时候才如梦方醒,捧茶的捧茶,抚背的抚背,围着方夫人好一通忙活,把她先前勉强营造出来的那点悲戚气氛破坏得一干二净。
方夫咬着牙接过湿帕子擦了擦脸,索性把话挑明,“芷丫头,你也瞧见了,如今你表妹的亲事甚是艰难,你这个做姐姐的,到底管是不管?”
杜容芷正在喝茶,闻言不由怔了怔,一脸茫然道,“姑母……是让我管?”
方夫人点点头,语重心长道,“不是姑母我自夸,你表妹什么样的人品你又不是知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就不必说了,性子那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早先叫刘家给耽误了,何至于现在连个像样的人家都寻不着?”
“话也不能这么说。”杜容芷淡淡一笑,“我可听说先前父亲为表妹定下的刘家公子,容貌风采也俱是一流,跟表妹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要不是姑母执意退亲——”
方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你这样跟姑母说话的么?”她说着看向杜夫人冷笑一声,“大嫂当真教得好女儿,如今攀了高枝,竟是连家中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连杜夫人都没想到杜容芷会突然拿方夫人退亲的事出来说,一时脸色也沉了下来,喝道,“芷丫头胡言乱语什么!长辈的事岂是你一个晚辈能置评的?!还不赶紧向你姑母道歉!”
杜容芷撇了撇嘴。
好吧,她刚才是有些冲动了……
杜容芷施施然走到方夫人跟前福了福身,“方才是侄女造次了,还请姑母恕罪。”
方夫人冷哼一声,别开脸,“怎么敢叫国公府的少夫人纡尊降贵?这个礼我可受不起。”
杜夫人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平日说话就口没遮拦,得罪了人都不知道……还跟她计较个什么?”又对杜容芷使了个眼色,“还不给你姑母奉茶赔罪?”
杜容芷应了声是,从丫头的托盘里接过茶盏,诚恳道,“还请姑母饮了这杯茶,就原谅侄女这一回吧。”
方夫人闲闲扫她一眼,自觉面子也找得差不多了,才从杜容芷手里接过茶喝了一口,又放在一边,用长辈的口气教训道,“芷丫头,不是姑母说你,你这性子也合该改一改。平常在咱们跟前多一句少一句也就罢了,都是自家骨肉,谁也不会跟你计较。可要是在国公府还这么肆意妄为,岂不叫人说咱们杜家养出来的女儿没有规矩?”
杜容芷飞快瞥了杜夫人一眼,见后者的脸色果然有些不太好看,遂笑道,“姑母说的是,我知道了。”
方夫人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那我方才所说你表妹的事——”
“姑太太糊涂了。”杜夫人淡淡打断道,“容芷今年才有多大,她能认识几个人?哪里就做得了这保媒拉纤的事?快别抬举她了。”
方夫人被杜夫人打断,当即就有些不太高兴,可想着日后女儿的婚事还少不得要靠杜宋两家出力,只得解释道,“也不一定是要她出面,国公府人脉广,亲戚多,侄女婿交往的也多是世家子弟,青年才俊,若是能为我家雪儿说和说和……”方夫人转向杜容芷,“他日若能成事,姑母跟你表妹定是一辈子记你这个好的。”
杜容芷心里忍不住冷笑。
她这姑母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前世杜家失势,父亲客死他乡,她没了挑三拣四的倚仗,就能想方设法攀上宋二夫人的“高枝”,亲手把自己女儿送到宋子循床上。
今生呢?她以为自己跟宋子循关系融洽,她那宝贝疙瘩由国公府保媒,就能嫁到个称心如意的好人家?
做她的春秋大梦!
莫说自己还记着上辈子方家母女落井下石的仇,便是她不计较了,就凭方映雪连姐夫的床都敢爬这一点,她也不可能把她说给什么关系亲厚的人家,不然回头方氏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这账岂不是还要算到自己头上?
杜容芷面上露出一抹歉意,“姑母又不是不知道,我过门还不足一年,上头又有太婆婆,婆婆,叔婆婆这些长辈,家里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倒是您侄女婿在外头还识得几个人——”她顿了顿,见方夫人面上果然一喜,才又慢悠悠道,“可那些都是他的朋友,我却是从不敢过问的。”
方夫人忙道,“这有什么不能问的?夫妻本是一体,你的表妹难道就不是他表妹了?”
“瞧姑母说的,”杜容芷掩唇一笑,“您方才不是还教导我,在夫家不可任意妄为,叫人说咱们宋家女儿没规矩么?爷们在外结交什么人,又岂是我一个内宅妇人能过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