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杜容芷跟宋子循闲聊,话题不觉就扯到了钟姨妈身上。
“原以为三婶的妹子怎么也会比我大上两岁,今天才知道,姨妈跟我竟是同年。”杜容芷倒了杯茶放在宋子循随手可及的案几上,“爷今日可见到姨妈了?您看她长得跟三婶像么?”
宋子循翻了页书,头都没抬道,“不太记得了……钟姨妈是三婶后来母亲所出,就算长得不像也没什么稀奇。”
杜容芷撇了撇嘴,“妾身倒觉得她们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的。不过姨妈的五官更柔弱些,您觉得呢?”
宋子循漫不经心地喝了口茶,“大约吧……没注意。”
他有时实在不太理解女人对八卦的热情……不过难得她有兴致主动寻自己说话,也就勉为其难听听了。
杜容芷却不知他心里的想法,双手托着下巴,兴致勃勃道,“妾身今天无意中听三婶跟母亲说起,好像想在京城给姨妈说门亲事呢……”
宋子循终于从书后抬起头看了杜容芷一眼。
她的指甲才刚染过,一片片晶莹粉嫩,衬得素净的小脸越发如白玉一般。
他拿起书卷在杜容芷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可是近来闲得发慌了?连长辈的事也敢拿来说嘴。”
杜容芷拧着眉揉了揉脑袋,心虚道,“人家这不就跟您说说嘛……也是关心姨妈的缘故。”
宋子循挑着眉斜睨她一眼,却还是就着她的话道,“钟家这些年形势不怎么好,族里也没再出几个有能耐的子弟……三婶爱妹心切,想给姨妈寻个好人家,也在情理之中。”宋子循顿了顿,“毕竟是长辈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妾身知道。”杜容芷点点头,琢磨了一会儿又纳闷道,“钟家再怎么说也是盛安有名的望族,便是这些年没落了,难道连门像样的亲事也寻不着么?”
宋子循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对姨妈的事怎么这么上心?”
杜容芷一怔,忙笑道,“三婶对妾身一向很好,如今她的妹子来了,且跟妾身年纪相仿,言语相投,自然又多关注一些。”杜容芷顿了顿,“姨妈那样的品貌,也不知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婿。”
宋子循不由好笑,“听你这语气,倒像要给姨妈说亲似的。”
杜容芷嘟了嘟嘴,娇嗔道,“爷就别笑话妾身了……莫说姨妈的亲事妾身说不上话,便是说得上,又上哪去找这样的好人?”她说着弯了弯唇,一脸狗腿道,“想来想去,妾身也就认得爷一个年少才俊而已。”
女子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俏皮中又带着股子妩媚,看得宋子循心念一动,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一本正经问,“今天可是吃了很多糖?”见杜容芷一愣,又继续道,“嘴竟这样甜。”
“那可不?”杜容芷抿唇一笑,“铺子里送来些新出的糖果,甜得不得了……改日也请您尝尝。”说罢便想从他怀里起来。
宋子循却先一步俯下身,“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杜容芷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双唇已经被人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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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钟雨棠自来了国公府,因容貌秀美,性情温柔,很快便讨得了阖府上下的喜欢,且其为人又随和豁达,观之可亲,便连底下的丫头也多爱与之亲近。
三夫人对这异母的妹子也甚是疼爱,后头每逢有人邀请,抑或是家中设宴,都把钟雨棠带在身边,不遗余力地介绍给通家的夫人太太们,只盼能在京城这些世家里给妹妹找个踏实可靠的后生,也算不辜负了父亲母亲的殷殷嘱托。
杜容芷每每看着钟雨棠打扮得花枝招展,文静又得体地跟在三夫人身后,言笑晏晏地给一位位夫人们请安问好,接受她们似有似无的打量审视,心里就忍不住替三夫人叹气。
京城这些盘根错节的人家,哪个不是修炼得跟人精一般……像钟雨棠这样的家世,稍好些的自是不屑与日薄西山的钟家结亲,那些差一些的,心比天高的钟雨棠又怎么可能放在眼里?三夫人越是满腔热情地替妹妹筹谋,越会在无形中助长她往上爬的欲望……
等钟雨棠过惯了纸醉金迷,呼奴唤婢的日子,却发现没有一个有足够能力提供这一切的人愿意娶她,她的目光,自然就要落到宋家这些男人身上……
杜容芷正漫无边际地想着,轿子却忽然停了下来。
杜容芷回过神,“可是德宝轩到了?”
“还没有。”青荷在帘外道,“是前头官府正在拿人,咱们的轿子须得等上一会儿——”她话没说完,忽然“咦”了一声。
杜容芷也听出她的诧异,不由问,“怎么了?”
青荷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奴婢方才瞧着,衙役押着的两人好生眼熟,倒像……倒像上回在翔月轩碰到的那两位。”
翔月轩?
那不就是……
杜容芷心下一顿,忙掀开帘子往外看。
大道上一队衙役正押着两个青年男子往前走。其中一人正是早先曾在翔月轩言语冲撞过她的那个醉汉,只见他一脸的不服气,转过头气恼地对衙役们说了什么,却被领头的那人用力推了一把,踉跄着就要摔在地上,幸亏被同伴一把扶住——那同伴,赫然就是周仲霖无疑。
眼瞅着春闱在即,他不赶紧头悬梁锥刺股发奋读书,怎么在这节骨眼惹上了官非?
杜容芷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前头打听打听,他二人是犯了什么事。”
青荷连忙应了声是,过了好一会,才折返回来,“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刚才问了几人,好像是上回醉酒的那位公子,在原籍犯了命案……今日被那死者的亲属认出来,要押回去偿命呢。”
杜容芷蹙了蹙眉,“那周——另一位公子又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奴婢也没打听到,”青荷摇摇头,“只听说也涉了案,要一并押解回原籍去。”
杜容芷“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渐行渐远的那队衙役,放下帘子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