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用得异常安静,吃过早饭,杜容芷照常送宋子循出去。
晚春的天亮得很早,宋子循回头看了眼离自己半步远的杜容芷。
满园的翠绿衬着她一身鹅黄,越发娇娇嫩嫩得如枝头上的花骨朵一般。裙摆下露出一小段大红色的绣鞋,隐约可以想见底下藏着的玉足是怎样的小巧秀气。
想起昨晚上做了一半的事……宋子循只觉得心头一阵燥热,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待与杜容芷并肩,才牵了她的手放在掌心,低声问,“昨晚那般丢下你……可是生我气了?”
杜容芷手下意识往后一缩,却被他用力攥紧。
她觉得疼了,也忽然清醒过来。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必须得到。
一旦她不能按照他的心意,让他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他就能想出别的法子折磨她……
她都吃过这么多次亏了,怎么还是学不乖呢?
杜容芷抬起头,莹白的小脸上露出哀婉的神色,星眸中波光潋滟,好不可怜。
她如怨如诉地看了他一眼,垂眸摇了摇头。
宋子循果然高兴起来——他其实不怕她生气,也不怕她跟自己使性子闹脾气,最怕她像前阵子那般,好像什么也不屑跟他计较的样子……
宋子循愉悦地勾了勾唇角,耐心解释道,“昨晚傅氏那儿实在走不开……待后来没什么事了,又怕你已经睡下……”他说着在杜容芷微凉的掌心里捏了捏,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今晚我早些回来看你……”
杜容芷心里阵阵作呕,面上故意嗔瞪他一眼,抽回手冷淡道,“爷再不走可要迟了。”
女子巴掌大的小脸细白如瓷,粉嫩的唇瓣微嘟着,惹得宋子循心痒不已。偏后头还有一堆人跟着……
知道杜容芷脸皮薄,他只好压下心头的悸动,伸手摸了摸她耳垂上的明珠,柔声道,“你也回吧……知你昨晚定是没有睡好,回去再睡一会儿。”
杜容芷点了点头,俯身道,“大少爷慢走。”
宋子循语气轻快地嗯了一声,抬脚大步跨过二门。
杜容芷静静目送他离去,直到那抹身影彻底在眼前消失……嘴角才掠起一缕薄凉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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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容芷回到枫清院,人还没进屋子,就听园园禀报,傅姨娘正在屋里候着。
杜容芷点了下头,心说这对狗男女到底还有没有个消停的时候了?边想着,边径自掀了帘子进去。
傅静柔正坐在椅子上,端着盏热茶斯斯文文地喝着,见杜容芷进来,忙放下手里的茶盏就要站起来。
杜容芷笑了笑,示意她坐下,“妹妹身子不便,就无须多礼了。”
不料傅静柔非但没坐,反而直接走到她跟前,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把杜容芷吓了一跳。
“妹妹这是做什么?!”杜容芷忙叫丫头们扶她起来。
傅静柔却挣脱开她们的胳膊,泪汪汪道,“昨晚都是妾身的不是……妾身是来负荆请罪,求少夫人原谅的。”
杜容芷不解地皱了皱眉,一脸茫然,“昨晚?昨晚上你做了什么,需要被我原谅?”见傅静柔张了张嘴就要回答,她狐疑地问,“难不成你说自己个儿肚子疼,其实是骗我跟大少爷的?”
傅静柔声音一滞,忙摇头道,“不……不是……”
杜容芷无奈地撇撇嘴,“那妹妹这话我就真听不懂了——妹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傅静柔伏在地上,哽咽道,“妾身……妾身不该明知爷宿在少夫人这里,还那么晚请爷过去……”
女子纤细肩头轻轻颤抖,宛若一朵随风摇曳的白莲花,楚楚可怜,不胜柔弱。
前世的自己在傅静柔心里也不知蠢笨沉不住气到什么地步,她就敢这样公然地,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
只可惜,这次傅氏的算盘打错了。
从前她会生气,会恼怒,会因为傅氏几句挑拨跟宋子循吵架冷战,是因为她心里有他,可现在,她连他都不在乎了,还有什么能激怒得了她呢?
“嗨,我当是为了什么!”杜容芷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方才在爷跟前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了么?现在任他多大的事儿……都大不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只要他安安稳稳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杜容芷顿了顿,似笑非笑看向傅静柔,“难道在妹妹心里,我就这么心胸狭隘,连这点子小事,也要紧揪住不放?还是说,妹妹以为我其实是那等阳奉阴违的小人,在爷面前故意装作贤惠大方,转过头却要给妹妹好看?”傅静柔怔怔地看着她,嚅了嚅嘴还不待说话,就听她继续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便是姐妹也做了足足一年……妹妹若当真如此看我,那该哭的人就不是妹妹,而应该是我了。”说着嘴角的笑容登时冷却了下来。
傅静柔看得眼皮子一跳。
她其实早就感觉到杜容芷跟从前不一样了,可心里总是不愿相信一个那么愚蠢暴躁的人会真的收敛下来,如今瞧着……难道真是她猜错了?
傅静柔心里一边暗暗懊恼自己不该如此心急,只想报从前被杜容芷羞辱奚落的仇,却忘了对方亦是今时不同往日,反叫她挖了个坑给自己跳……面上忙惶恐委屈道,“妾身绝没有这样想!妾身只是担心自己不小心坏了规矩,让少夫人为难,妾身不是——”
她正不安地解释着,却听杜容芷“噗嗤”一声娇笑出声,“你瞧你……我不过跟你开个玩笑,偏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杜容芷说着,怒瞪旁边站着的丫头一眼,“你们也都是些傻子,姨娘抱着个肚子跪地上半天你们都看不见?!还不赶紧扶姨娘起来!”
园园等人忙收起了脸上的鄙夷之色,低低应了声是,走上前把傅氏扶起。
傅静柔眼瞅着自己今日挑衅不成,反叫杜容芷耍弄了半天,心里又气又恨,偏又不敢发作,只得对着她千恩万谢了一番,才又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只是这次她也学乖了,陪着杜容芷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话,便很识趣地在她的“体贴关怀”下起身告退。
看着傅氏扶着丫头远去的背影,杜容芷扬起的唇角渐渐敛了下来。
“你们下去准备一下,”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腰肢,“今天我想出府走走。”
这个“家”……实在叫人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