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地里坐着的钱家人,看笑话似的看着三狗子走出了人群,站在了几百双眼睛前,就不信三狗子还能讲出啥子好听的话来。
“乡亲们,三狗子很高兴今天能站在村里几百人的面前,选这个支书。我爹去世时和我说了,他在葛村住了一辈子,无灾无难的,亏了邻里乡亲的帮忙。我常年在外头跑运输,家里的那几口人,也多亏了大伙儿看着,我在这里先给大伙儿鞠个躬,”他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三狗子没啥本事,也承诺不了啥事。我只能说,只要有我三狗子一天,村里哪家哪户地里的稻子要是熟了没人割,喊我一声。要是哪家的老人摔了,也喊我一声。谁家的屋子漏了破了,也喊我一声。三狗子一辈子都是葛村的人,是大家的三狗子。”
四周鸦雀无声,只能听着几口“吧嗒吧嗒”的抽水烟的声音。
“三狗子叔说得好,”小鲜可坐不住了,跳了起来,用力拍起了手来,手掌心拍得发红了也不肯停下。
“上个月村里发大水,还是三狗子背着我娘上山的,”村民中有人先出了声,鼓掌声更响了些。
“三狗子老让我免费坐他的车,”旺财嫂想想,也鼓起了掌来。
“可不是嘛?那孩子还是我亲自看着生出来的,额头高鼻子大的,是个好孩子,”赵阿婆又倚老卖老了起来。
村民们在掌声中达成了一致。
统计结果一出来,全村六成以上的人都投了三狗子。钱永财花了钱,反倒没有讨到好处,哪肯罢休,指着村长的鼻子就骂了起来,啥酸的辣的咸的荤段子全都来了。
“永财,全村百来号人可全都是看到了的。选举投票全都是公开公平的,你是看着大伙儿投票的,我还让多多一起统计了。”泥人都有几分脾气,村长遭了骂,也恼了。好好的一个村子,就是有了人浑水摸鱼才出了那么多的事。
“叔,算了算了,”钱多多见村民都围在一边,帮忙三狗子说话的人也不少,就劝着钱永财不要闹事。
“你们都别得意,走着瞧,”钱永财威胁着,恨恨地走了。
三狗子当了选,只知道傻呵呵的笑,还是村长提醒了,他才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烟,给抽烟的男人们派起了烟来。
“三狗子,好好干,以后村里就看我们了,”从水灾后,村长还是头一回露出了笑脸,村里的日子越过越好,他这个村长也是越当越有劲头。
几家欢喜几家愁,这世上就是有些人见不得人好,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找些事端。
“大伯,你也别生气,我说这事其实都该怪那个姓诸的老头子,要不是他暗中出得主意,三狗子那样的水泥脑袋难能想到去找村外那帮人拉票。还有我爹在世时,那老头子也没少跟他唱对头戏,连着他家的那女娃子,也坏的很,让我妈吃了好几次亏。”
“哼,一个落网的贪官还蹦跶的老高。我可不能让用出去的钱打了水漂,索性再花些钱,去市里奔波奔波,把那个老头子再关回去,看他还怎么使暗绊子。”钱永财坐在了钱多多的车上,两眼翻成了死鱼眼状,出了条轨计。
钱永财也是个狠角色,既然动了歪心思,就一定要把事做成了,让钱多多把他送到了火车站,赶了最后一班车去了贵阳。
没过几天,贵阳就开来了一辆警车,停在了葛村,车上下来了两个大盖帽的警察敲开了诸家的门,小鲜那会儿去寺庙上学去了。
老爷子和警察倒地说了些啥,村里除了老爷子和村长外就没第三个人知道了。只是此后的每个月,老爷子都会孤身坐车下山,一去就是两天。
从那之后,村里几个和小鲜关系还不错的小孩都不肯再跟小鲜玩了,说是她是“大坏蛋的外孙女,是个小坏蛋”。
小海壮着胆把小孩们赶跑了,还不忘安慰着小鲜:“冶子外出前说了,叫我要保护你。你不要听那些人乱说,我爷爷说了,你外公是个大好人,他去警察局就是去喝喝茶,没干啥坏事。”
半年多后,小鲜才在一次王春花的指桑骂槐中了解到,外公是因为上了年纪,才被允许以养病未明住在葛村的,他身上是还带着罪的,要不他这会儿还得呆在监狱里,是钱永财到了市里,污蔑了诸时军,说他得了保外就医修养的名头后,在小山村里还不老实,煽动村民,扰乱村里的选举事宜。
警察局那边就特意过来做了笔录,要求诸时军每个月到必须到警察局里汇报情况。
“善因师父,啥叫贪官?”小鲜在听了那件事后,问过好几个人,可无论是三狗子叔还是村长都回答不上来,最后小鲜只得问起了寺庙里的大和尚。
“贪官...坏”已经开始牙牙学语的桃枝口齿含糊着,也不知是不是还存了前世的记忆,小桃枝学走路和说话都比同龄的小孩子早,小脸也粉嘟嘟的,像个肉鼓鼓的包子。
“桃枝,不许乱说话,”善因师父是出家人,可不代表了他就是双耳不闻寺外事。诸时军的尴尬身份,汉民都是有所耳闻的。要是不和小鲜说清楚,只怕她要想破了脑子也不罢休了。
“佛家有云,贪念要不得。你外公是个好人,不过就算是好人,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善因师父尽力解说着,这个问题可比最复杂的佛经还要困难。
“贪官...好”,小桃枝还在一旁卖力地学着话。
“师父,你说错了,”小鲜摇摇头,“我外公是好人,他不是贪官。”
“都过去了,小鲜,凡事情不能太过执着,”大和尚双手合十,摇着头。
小桃枝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你个小墙头草,”小鲜看着好气又好笑,捏了捏桃枝的小鼻子,“师父,你又错了。我外公说了,做任何事都得坚持。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脑袋是一定要清醒的。”
小桃枝这会儿可没摇头了,小嘴咧开了,拍起了手掌来了。
善因师父没能跟小鲜说清楚贪官的含义,可小鲜却在自个人的心里做了个总结。像是钱永财兄弟俩,钱多多之流的就是贪官,鱼肉乡里,为官不为民办事,就算是来葛村帮忙种稻子都是不够格的。
在和善因师父探讨过贪官后的当周的周末,恰好是诸时军去贵阳警察局报道的日子。老爷子出门前,特意问了小鲜有啥想买什么,又怕小鲜一个人夜里呆家里害怕,就特意关照了莲嫂陪着小鲜。
莲嫂答应了下来,白天就看着小鲜,寸步不离地坐在了屋子门口。小鲜假装做作业,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莲嫂搭着话。到了下午,小鲜说是要去苗寨看看,冶子出去增长见识也大半年,这几天也该回来了,要是玩得迟了,她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莲嫂听了之后,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说啥冶子是男孩,小鲜是女孩,这会儿两人都还小没啥事,这要是长大了可就了不得了。这番“男女授受不亲的启蒙教育”还没说完,小鲜就溜得没了影。
“这孩子,咋比兔子蹦得还快。不过那孩子也可怜,老爷子这几次从警察局里回来,都闷闷不乐的,一定是受了警察的盘问,阿弥陀佛保佑可千万别把老爷子又抓回去。”莲嫂念念叨叨着,带上了诸家的房门。
小鲜离了家,没直往苗寨走,而是停在了白龙潭上,冶子出门说好是一年,现在开春,准没回来。
通往苗寨的那条索桥已经修好了,新修好的索桥很结实,除了木板子和铁钉外,还固定了好些钢架子。人快跑而过,也不会摇晃。 说起索桥,小鲜还想起了件好笑的事,桥是苗寨那边出钱修好的。
桥修好没多久,钱多多就迫不及待地跑上了苗寨去找大巫师算账,人还没近了大巫师的住处,就迷了路遇到了鬼打墙,这一鬼打墙,连人都不见了,还是他老娘王春花找不着儿子,拜菩萨求祖宗似的求着苗寨的寨主,才把儿子放了出来。
从“鬼打墙”的迷阵里出来的钱多多足足瘦了二十多斤,两眼凹陷,跟撞了邪似的,成天说是见了鬼。没多久,王春花就搬出了葛村,去镇上照顾儿子去了,也不知现在疯病好了没。
这桩事也印证了个道理,得罪谁也没得罪女人。
走到了索桥的正中,小鲜环顾四周,确定附近没有砍柴种田的村民和苗民后,“水饺,该是你出力的时候了。”
潭子里先是起了阵涟漪,随后那阵涟漪波纹翻滚成了几朵水花,水花滚滚而起,一脸委屈的白蛟出了水面,“小主人,能不能不叫我水饺,人家明明是条威武的白蛟。”
“等你修炼成龙了,再改名字,争气点。”小鲜一副指点江山的神气样,“话说我上次忘记问你了,你会不会飞?”
“小主人,你怎么能羞辱我,你见过不会飞的龙吗?”小白蛟很很不满。
“注意用词,你是条不折不扣的蛟。能飞是吧,那能驮人不?”小鲜语不惊蛟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