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间布置得颇为精致华美的房间,中央放着一张红漆圆木桌,配着两把暗色椅子,正中靠墙摆着一张平头雕花案,左侧深处是一张黄花梨六柱花草纹架子床,上面放着一条藕色花鹿褥。
左边竖着一块山水画围屏,屏风后则是一只硕大的原木色浴桶。
“好家伙。”
苏恒随意说了一句,然后直接躺在床上,放松地看向床顶的石青色帐子。
山良望了他一眼,也不去打扰他,自顾自地跳到一把椅子上,趴伏下来,目似瞑,意暇甚。
自从莫名其妙地穿越后,这一天一夜以来,各种玄奇的事情纷至沓来,令苏恒疲于应对,直至现在紧绷的神经方才放松下来。
人一旦放松下来,就很容易胡思乱想。
看着这陌生的环境,他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孤独感,思绪陷入了回忆当中。
他一会儿回忆着穿越前的事情,一会儿又想着穿越后的事情,两种回忆互相交错,令他有一种抽离现实的虚幻感。
心力交瘁下,他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一阵叫门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起身开门,门口站着店小二,对方端着一个大托盘,正是来送饭菜的。
苏恒木然地应了一声,转身让他进来,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几下摆好饭菜后,躬身离去。
看着一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他的肚子咕噜地响了一声,而后深深的饥饿感袭来。
我想那么多干嘛?
被雷劈后没死,还能修仙,这波简直血赚。
反正穿越前也是孤儿一个,穿越就穿越。
活在当下,日后当一介红尘散仙也挺舒服。
他本就是乐观的性格,此前低落的心情是由于穿越后种种压力在放松后的一种反弹,现在想通了这些郁结,便又轻松起来。
他直接上手扭下一盘肥鸡的两条鸡腿,扔了一条给山良,自己拿起一条,微微一笑,大声道:“吃!”
一人一狼不一会儿便将这桌饭菜扫荡一空,叫来店小二收拾完毕后,苏恒便走到了院子中,散着步消消食。
渐渐地,金乌西匿,玉兔东升。
苏恒盘坐在院中的一方石桌上,两手交叠于中,拇指相抵,正在入定修炼。
山良则趴伏在院子的一块草地上,闭着眼睛,周围有着丝丝缕缕的月华融汇而来,没入它的身体,同样也是在修炼当中。
苏恒之所以看得懂点妖册所给的功法,还得益于他穿越前尤为喜欢武侠小说,甚至于还尝试着自己写过一些。
为此,他着实硬啃了不少中医的书籍以及如诸如参同契和抱朴子之类的道门炼丹书。
所以现在他对功法中的许多晦涩名词理解起来才会没什么阻碍。
此刻,他感到自己的心神犹如挣脱了身体的束缚般,直面天地万物,觉得无比的宁静与舒旷。
苏恒运转着元化长生经,在心神的视角下,他能看到周围的有无数气流不断汇聚而来,自他周身穴道中融入经脉,而后若万川归流般汇入丹田。
这些气流中包含着空气的灵气,月华,星辰精华,还有周围植物外溢的精气。
这也是元化长生经的奇妙之处,其开篇总纲曰:元化融天地,空同纳万气,九转炼真体,举形入青冥。
元化便是造化之意,这门功法能将天地间的各种灵气转化为自身元化之气,待得元神九转,便能白日飞升。
此外,有朝一日,若修炼之人能臻至这功法的最高境界,当有机会悟通斡旋造化之理,堪称真正的神通广大。
这些气流混杂在一起,被元化长生经转化为一股极为精纯的灵气,淬炼着他的身体,再与他自身的精气融合,化作纯净无比的真元,一丝一毫地增强着他的力量。
在此后的时日里,苏恒越修炼越感到元化长生经的奇妙与博大精深,自身每增强一丝真元都令他十分欢喜。
除此之外,还有点妖册给的剑诀、符画与岐黄之术,他钻研起来亦是感到极为精妙,令他感到很是新奇,一时间竟忘了离开客栈。
天卷所载的天宗剑诀,颇为精妙。
天宗者,日月星辰也,所以天宗剑诀本质上是一门以星辰剑气攻敌的剑术。这套剑诀包含九式剑招,首要便是要吸收星辰之力凝练成天宗剑气。
不过,这一点对于他根本不需要特意去做,当他运转元化长生经修炼之时,星辰之气也是其中一种灵气,算是顺带便吸收了。
修炼的空隙,他还去街市上,买来一把上好的精钢长剑,修习了一下剑招。
对于符画之术,他也修习了一下,学会了另外两种符箓,还买来画符专用的黄纸和朱砂,画好几张,留在身上备用。
至于红岩医经,他便没有更多的精力与时间研习,只能粗略地翻了翻,了解了一下。
在客栈中待到第七日的夜晚时,苏恒盘坐在石桌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道:“是时候该走了啊。”
虽然客栈住着挺方便的,但这里的天地灵气并不如山林中那么纯净,而且还颇为喧嚣,他想要好好消化这些法术与奇术,还是需要去寻一处幽静的山林,仔细研习。
……
县衙,内宅。
一处小院中,北向有一间面阔三楹的屋舍,窗棂中透出昏黄的烛火。
赵宁正坐在书案前,手持一本《论语》聚精会神地看着。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了。
赵宁放下书本,走过去正准备将门关上,却看到院中月色明媚,院中一片空明。
他心中一动,负手走到院子当中,仰头观赏起月色来。
看了一会儿,他低下头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便在这时,他忽然看见前面的一口圆井上浮着一层晃漾的水光。
赵宁心中大讶,便走上前往井里看去。
井水不深,至井口仅一人之高。水面倒映着一轮弯月,十分明亮,甚至将他的面容完全呈现出来,宛如白日一般清晰。
他心中惊疑,便将两手扶在井檐上仔细端详起来。
然而,他在水中的那个倒映忽然间嘴角上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啊——”
赵宁顿时惊呼一声,被吓得倒退两步,离开了井口。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确信自己刚才并没有在笑。
“难道是我眼花了?”赵宁皱着眉喃喃道。
想了想,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再度凑上前,往井中看去。
他的面容再次映照在水面中,并无奇异之处,他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
然而,他话音未落,水中的‘他’忽然间抚了抚三绺髯须,嘴角再度上弯,露出那个诡异的笑容。
“啊!”
赵宁瞬间又是一惊,脚步一错,往后跌倒在地,一颗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方才渐渐平息了下来。赵宁缓缓站起身来,一手抚在胸前。
一阵凉风吹来,伴随着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赵宁又被吓了一跳,后背泛起一层白毛汗,润湿了中衣。
他喘息了两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喉咙滚了一下,嘟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怕,不怕。”
给自己打了打气之后,他第三次将头伸到井口上方,往下看去。
这一次,过了稍长的时间,他的影子都没有异变,赵宁松了口气,笑了笑道:“哼,本官自有浩然之气,任尔鬼怪……”
又是未待他说完话,井中的‘他’又泛起诡异地笑容,而且这一次那张诡笑的脸还猛地一下从井中冒了出来,在赵宁惊骇万分的眼神中,瞬间和他面对面地贴在一起。
明月之下,赵宁尚未发出任何惊叫声便浑身瘫软地倒在井边,上半身搭在井檐上,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