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过来时秦听寒心里便冒出一句谚语，对方脸上的笑容本是人畜无害的，但是出于女孩子的直觉她只想道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听寒垂眸全然当作没有看见对方的身影，她的注意力放在老头儿的包扎上，看着严肃无比的老顽童，手上的死结瞧着倒有些喜人地紧。

姜妍本以为秦听寒伤得有些重的，但是看见她好端端地坐在这那儿竟有些失望。姜妍暗叹一声后便扬起一抹淡笑迎上去：“致远姐姐安，黄院长，赵院长安。”

甜美的声音不失礼数，姜妍本就是姜顺帝所有女儿中最为知书达理的一位，黄书行和赵鸣见她和姜桐前来便拱手作揖：“顺柔帝姬，惠贤帝姬。”

秦听寒甩了甩手勾唇站起，她梨涡浅笑：“两位妹妹安。”

“姐姐的手可是受了伤？”姜妍眼里全是担心，不似作假。

秦听寒当时扯着缰绳所有人都是看见了的，姜妍这般装模作样也实在好笑，但她自然也不会伸手打笑脸人，而是故作惋惜地叹口气：“刚才不慎受了伤，但也是死里逃生了。”秦听寒故意将话说得夸张了一些，女子虽然披头散发，但那张白皙的脸上却露出劫后重生的喜悦，黄书行心里一惊，刚才马匹突然受惊便实在可疑，现在这位长帝姬却完全没有要追究责任的意思，这实在难以想象。

“刚才在看台上便觉得有些疑惑，长帝姬好好骑着马，马匹怎么突然惊起四处乱跑？”赵鸣蹙眉。

秦听寒摇摇头：“不知，刚才骑射的时候，马匹突然暴起，仿佛受惊了一般。”

赵鸣的询问全在秦听寒的意料之中，这位小院长是个公正不阿的人，刚才的骑射她来不及细说，但此时只要她抛出这个问题后，自然有人会去彻查，这不仅仅关乎着谏言堂的名誉，更是关乎着她这位长帝姬的性命，若是真查出一二，那刻意谋害皇室贵族的罪名便是逃无可逃的，但若查不出来也无所谓，这只会更加彰显长帝姬的才能，在这样危险的时候，致远长帝姬还能降住烈马完成骑射，当真才能无秦听寒双。

“那便细细勘查一番罢，谏言堂，还容不下这般蛇蝎心肠的人。”赵鸣淡淡道，即使不用明说，但其中的弯弯道道他隐隐也能知道，只是唯一不确定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姐姐，这是怎么了吗？”姜妍全程都在听两人的对话，她虽然不担心对方查出自己与这件事的关联，但是，既然做了的事，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秦听寒一直注意着姜妍和姜桐的神色，但是，姜桐没什么反应，倒是姜妍，难得地多说了一些，按照平时，她不是最喜欢保持沉默么？

“不过考试时出现了一些事情，顺柔帝姬不必担心。”黄书行接话。

“这些日子吃些清淡的，伤口千万别碰水。”老头儿将东西一收甩下这句话便抬脚走了，全程都没给其他人一个好脸色。

姜桐何时被人这般待过，顿时之间说话便有些自大了：“这贱民实在狂妄！”

秦听寒蹙眉看向她冷斥：“惠贤，修口！”

姜桐撇嘴刚想回击，但瞧见黄书行和赵鸣脸上一闪而过的愠色顿时不敢造次，她一时上头说的话自然是不好听，但被别人听见便又是另一回事了，作为一国帝姬，不谨言慎行还横行霸道，这被御史知道，参她几本都够累的。

“哼。”姜桐冷哼，她虽是失言，但秦听寒不顾她的颜面在黄书行与赵鸣的面前羞辱她实在可恨，姜桐瞪了秦听寒一眼便甩袖离开，姜妍心里轻叹，本以为姜桐只是愚钝了一些，没想到竟如此蠢笨这样冷脸离开，可真是给别人喂足了笑料。但姜妍转念一想，昔日姜宁与姜桐实在交好，纵使姜桐多番不敬，但姜宁这个蠢货却从未怪罪，但“落水”醒来之后，姜宁便像换了一个人，不仅心思细腻，在许多方面，都显得十分可疑。

这些变化暂且可以放置脑后，但今日陆尘洲的做法让她实在难以放心，陆尘洲鲜少与人交手，更是不曾教导过谏言堂的学子，今日与姜宁在大庭广众之下拂面交手，怎么看都觉不妥，再加之他们二人身份地位相配，若真有什么，姜顺帝说不定就顺水推舟，成了这事了，思及此，姜妍心里顿时不安了。

“长帝姬，今日考试便到此为止罢。”黄书行作揖。

“黄院长何意？”秦听寒抬眼看向黄书行。

黄书行无奈一笑：“帝姬手上的伤会影响之后的考试，而跨级考试的时间本就按照规定可以随着学生的情况进行中止，还是待长帝姬好了再说，免得影响考试的结果。”

秦听寒闻言不由暗叹姜国的规矩，这若是放在秦国，必然是不可能的，但目前是她受益，故此，她也没有再追问了。

“多谢黄院长。”秦听寒施礼。

“帝姬客气了。”黄书行回礼，最后黄书行细细叮嘱一番才与赵鸣离开，赵鸣离开前看了秦听寒一眼，那一眼里的情绪太浓，一时之间，秦听寒也没看明白。

莫名其妙。

“姐姐手上的伤回到宫中还是再找太医看看吧。”待黄书行和赵鸣离开后姜妍淡笑道。

秦听寒瞟了她一眼甩手：“这样便很好。”

“姐姐好像不太想搭理我。”姜妍面上露出一丝落寞。

秦听寒闻言险些失笑，幸好在唇角勾起的瞬间压下了。

“顺柔帝姬多虑了，只是长帝姬一番比试下来有些疲倦了，还望顺柔帝姬勿要多想。”从溪福身开口。

秦听寒抬眼瞧了从溪一眼笑道：“确是如此，你不必多心。”

“那姐姐……”

“既已没有其他事情，本宫便先离开了。”秦听寒淡淡开口准备带着从溪和从海离开。

姜妍面上一冷，随后她淡笑：“我与姐姐一起走吧。”

“不必了。”秦听寒拒绝，随后她直接略过姜妍径直离开校场。

秦听寒回到雅舍的时候宋朝已在屋里等候了，俊俏的小公子摇着扇子喝着茶，瞧着快活极了。

今日陆尘洲的反常让他有些咂舌，他后来去追问陆尘洲为何上校场与长帝姬交锋，但陆尘洲少见的沉默了。其他人看不出来今日陆尘洲承认她武学过了是无奈之举，但是宋朝却看得明白。

能让陆尘洲吃瘪的人，宋朝当真要刮目相看！

宋朝勾唇大笑：“长帝姬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

秦听寒自然听出了他的揶揄，她随意坐下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收盘？”

“长帝姬居然懂得收盘？了不起。”宋朝愣了愣，收盘便是回收赌资，今日比试未完，但收盘，还早了一些。

“略知一二。”秦听寒淡笑。

“长帝姬之后还有什么打算？”

“小赌怡情，我想扩大赌局，官邸公子小姐都是小钱，真正的大头，不都在当家人手中么？”秦听寒挑眉，在返回时的路上从溪便重新为她束了发，英姿飒爽的女孩眉目干净，竟有说不出的韵味，宋朝心里暗叹，这长帝姬，果真是长大了。

“长帝姬胃口可真大。”宋朝乐呵地撑头看向秦听寒，对方只是抱臂挑眉看着他，宋朝抵不住她的眼神轻叹一声：“帝姬打算怎么做？”

“我当然信你可以引尔上钩，宋小世子的本事，自然不会让我失望。”

“有趣有趣！”宋朝收扇敲桌，他在姜国皇都开设着一个地下赌场，这个赌场只针对于贵族和官僚，而作为赌场的小东家，操控新的赌局自然如鱼得水，但是，秦听寒是如何得知他有地下赌场的？

秦听寒自然是瞧出了他的疑惑，她淡笑：“无意听到的。”

宋朝怎么会信她的话，无意听到？哪来的巧合？但宋朝也不想深究，他只是想看戏，顺道赚点小钱罢了。

“行，既然长帝姬发话，那我也明说了，在学院的赌资可以全部归于长帝姬，但地下赌场的钱，长帝姬一分也没有。”

“好。”秦听寒点头。

“嗯？”她同意得太快，宋朝也没反应过来，从溪瞧着秦听寒脸上那般运筹帷幄的自信，心里的不安顿时就消散了。

“我说，可以。”秦听寒淡淡道。

“长帝姬果然爽快。”宋朝笑道。

“皇都内可有收集消息的地方？”秦听寒问道。

“市井流言，真真假假，算一个，妓院茶楼，人来人往，也算一个。”宋朝沉吟一阵儿，随后他挑眉笑问：“长帝姬为何要收集消息？”

秦听寒本来不想问的，但今日难得有了空闲的时间，那不如主动去寻些消息，但收集消息的地方她并不知晓，问从溪从海无果，只能来问宋朝，不保险，但别无他法。

“人做事总有自己的目的，世子知道便说，不知便罢了。”

“哈哈哈，长帝姬真的是有趣呐，确实，长帝姬的事与我无关，告诉你也无妨。”宋朝轻挥折扇，他朗声道：“若是要得到确切的消息，当属无尘为姜国第一。”

秦听寒蹙眉，宋朝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姜国收集情报的组织有两个，一个是江湖组织落月阁，一个是官家机构无尘，若长帝姬要去，还是去无尘吧。”

寥寥几句秦听寒便明了，她颔首：“多谢世子。”

言罢也不多说便让从溪送客，这翻脸无情的速度险些让宋朝咂舌。

宋朝走后从溪才问道：“帝姬如何同意将地下赌场的资金全然让给世子殿下？”

秦听寒摇摇头：“我不是让给宋朝，而是让给他背后的人。”

见从溪不解，秦听寒解释：“能在皇都开设如此庞大的赌场，宋世子真的有这么大权力？他的权力可以大到可以限制王公贵族？细想便知。”

从溪和从海面面相觑，她们对视一眼，秦听寒继续说道：“他的背后之人，恐怕便是父皇，父皇知官僚腐败是无法完全禁止的，故此让宋世子开设赌场针对王公贵族和官僚，目的就是让那些被贪污的资金再次回到国库。”

“那陛下为何不革职查办？”从海眨眼。

“人才紧缺，官僚之下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父皇，显然有顾虑。”秦听寒笑道，她不得不承认姜顺帝这招真的妙，既暂时稳住了局面，同时，也确保那些钱都在他的掌控中。

“帝姬真是聪明啊。”从溪由衷夸赞。

秦听寒摇头，她只是无意借着姜宁的记忆知道了赌场的事，然后结合刚才宋朝的态度，她便大概猜出来了。

“换衣服吧，我们去落月阁。”秦听寒道。

“帝姬为何不去无尘？”从海问道。

“就当我替姜国看看这个落月阁是否真有那么大的能力。”秦听寒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