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不可理喻。
或者说,以任何常人的思维来看,这都是不可思议,更无法相信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当黎陆听到吴俊说出这句话时,竟没有感觉到太多的惊奇,好像这样一个结果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一起理所应当的凭空消失吗?
黎陆心中一阵哭笑不得。
“你好像不觉得奇怪?”
吴俊压低眉毛,双眼紧紧凝视着黎陆。他的眼睛永远那样敏锐,一双深邃的黑色眼珠深不可测,在暗暗的树影下,仿佛守在远古山洞中的猎人。
是啊,竟然不觉得奇怪,连黎陆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也许是这两天遇到的奇怪的事太多了吧。
黎陆徒然两手一摊耸了耸肩,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兄弟多年,吴俊自然懂得,这就是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意思。
“不觉得奇怪最好,别插手这个案子了。”吴俊微微扬了扬眉毛:“我还担心你好奇心太重呢。”
吴俊颇有深意地看了眼黎陆,那眼神不是随便说说的意思,而是意味着警告。
“怎么说?”
被吴俊这么一“警告”,黎陆反倒起了兴趣。
“你可听过热炉法则?”吴俊神秘兮兮地盯着黎陆,好像一个帐篷里的吉卜赛占卜师,透过水晶球盯着她遥远的客人。
“热炉法则?”黎陆一阵纳闷,他不懂吴俊为何提起这茬。乱七糟的类似名词有很多,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才终于想起:“是指任何人触犯了规则都要受到处罚,因为实行惩罚和触摸热炉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而得名的,对吗?”
“大概正确。”吴俊的眉毛微微跳了一下,神色严肃地接着道:“热炉法则有三个特性,它们分别是:即时性、平等性和预警性。干警察这一行,热炉法则时不时会被前辈们提起,它旨在告诉我们一条原则”
吴俊把嗓音压得很沙哑,凑近了黎陆的耳侧,好像即将道出的是什么不可泄露的天机:
“那就是不该碰的,就别碰!”
随着吴俊一字一顿的话语,一阵入秋的凉风突然卷入窗户,把黎陆双臂的汗毛都揪了起来。明明是正午时分,却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意。一时间,小吃店的喧嚣声似乎也消失了,好像冥冥中谁掐断了音频线,一切变成了慢放而沉默的无声电影。而镜头的中央,只有黎陆和吴俊两人,噤声无言,相视而坐,好似两个定格的对弈者。
热炉法则?
不该碰的就别碰?
吴俊成为警察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这还是黎陆第一次从吴俊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因为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时,往往是源于两个字:
恐惧。
对于打破规则的恐惧,或者说是对于未知的恐惧。
可是不论哪种,对于黎陆熟悉的吴俊而言,这都是少见的。
他这是怎么了?黎陆难以理解地看了一眼吴俊,坦白说,这并不像他。但吴俊却并没有回应黎陆的目光,只是一副漠然不置可否的神色。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沉默了许久,那样子就仿佛是在冷战。
过了好一会儿,吴俊才终于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起身在小店内踱了一圈,随即看了看表: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局里了。”
说着便收起笔记本电脑,正了正衣领衣角,已然是要走的姿势。
直到这时,黎陆才猛然想起一件事,他连忙掏出一张纸条,塞到了吴俊手心里。纸条上写着一个电话号码,从号码形式上,明显是一个卡的公用电话。
“帮我查查这部公用电话的位置,多谢了。”黎陆抱拳道。
吴俊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扬起一只眉毛疑惑地看了黎陆一眼。倒不是黎陆找他帮着查个电话有什么奇怪的,这样的小忙吴俊没少帮过。而让他奇怪的是,黎陆居然会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跟他道谢。
“好的。”吴俊爽快地应道,随即便起身离开了小吃店。
热炉法则。
看着吴俊离开的背影,黎陆的心里却有种怪怪的滋味。隐隐之中,他仿佛看到自己的目光穿过吴俊的后背,穿过他的心脏和胸膛,穿过安城繁忙的街道,穿过中国辽阔的国土,穿过广袤的欧亚大陆,直穿到一个古老的木屋之中。那木屋里坐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正守着一个烧得腥红的热炉,四溅的火光劈啪作响,好像随时能化作熊熊大火,吞没这那老人脆弱的生命还有这世界的一切
这是一个热炉
下午的时间,事务所并没有什么生意登门,一切好像回到了一如既往的冷清,像平时一样。
百无聊赖,黎陆索性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一个人驾车在安城市里瞎转悠起来。他现在要做的是熟悉作为一个穷苦侦探的生活,平日里多多了解这座城市对工作也是很有帮助的,很多时候,一个难解谜题的谜底或许就在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之中。
被遗忘的细节。
傍晚时分。
不知是潜意识作祟,还是偶然的巧合,夕阳西下时,黎陆发现自己竟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安城的西郊,开到了傍山而建的花园路上。远远望去,夕阳给铁黑色的苍山勾勒出一条炽红的轮廓线,好像一个坠入太阳里的一个巨大热炉。
确实有一个热炉,就在目所能及处。
那是一栋古老的二层别墅,夹在夕阳和苍山间的日夜交际处,砖红色的墙壁爬满暗绿的爬山虎,被黑色的铁笼子围拢在山脚之下,静默无言,像个年近耄耋的垂垂老者。
吃人的老者。
不知为何,黎陆脑海中竟冒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词。他远远望向花园路135号,那里的警务带已经被撤去,四周也并没有什么警员巡查的身影,也没见所谓p的人,真不知那些趾高气昂的国际nn在用什么方法查这起案子,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