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叶昕挠了挠头,用微笑掩饰尴尬,决定打破这局面。
“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叶泽明赶忙围了上去,食指和中指弯曲并拢,指骨轻轻敲点她的额头。
杨氏则坐在原地,握着手中跃跃欲试的戒鞭,侃然正色道:“这还知道回来?”
“娘,快看这是啥!”叶昕卖着关子,双手奉上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礼盒。
“哟,看来是给你娘备生辰礼去了?”叶泽明接过,余光却偷偷打量着杨氏的神情。
打开一看,竟是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和田玉,上方雕刻着卧龙盘旋的精美花纹,整体看上去剔透玲珑,晶莹无瑕,乃世间上少有的一块好玉。
“娘,这可是我寻了许久才寻得的美玉,你快看看,是不是与你丢失的那枚极为相似?”
杨氏接过,将玉佩捧起来细细端详,顷刻间便断定这便是之前丢失的玉佩。
此乃是叶家的传家之玉,杨氏过门后,老太太便将此玉亲自交于她手。偶然上街之时不料被扒手所窃,转头便将玉佩贩卖给当铺,最后又被恒王买下。
今日那怡红院的青年也并非醉酒误撞于人,只是看上了恒王腰间的这块美玉,岂料偷盗不成反被殴打,好在千钧一发之时叶昕及时的救场保住了小命,谁知他起身后又贼心不死,趁乱中神不知鬼不觉窃取玉佩。
他怕是永远也不知道,在向叶昕屈身行礼道谢之时,玉佩便被取走了。
道谢倒可以不必,谢礼可免不了。
当扒手遇上更贼的扒手,连对方如何出手的都不知道。
“此玉你从何得来?”杨氏问道。
“当然是历经千辛,四处打听,早出晚归寻来的咯。”叶昕状似疲倦地锤着腰。
瞥见杨氏火气消去大半,佳禾索性添油加醋起来:“是啊,夫人有所不知,为了给您筹备这生辰礼,小姐出了学堂后,可是专程赶到东街那头的当铺,挨个翻找,千辛万苦方才寻来的。”
听到这,杨氏的心直接软了下来,撇了撇嘴:“都看着我作甚?老娘脸上有花?”
眼见妻子不再追究,叶泽明提着的心可算落着地了,笑呵呵招呼女儿:“走走走,吃饭去!”
晚膳过后,微风扫过清平苑内的百合,其中却还透着一股夏日的热气。
叶昕正坐在屋内摆弄着棋盘,黄毛猫躺在她的怀里,伸着懒腰撒娇,见主人不理睬,索性站起来将头反复蹭在衣裳上。
佳禾找遍了整个叶府,谁能想到这猫正躺在主人怀里求抚摸,进屋见到这情景,当下便气得直发抖:“你看我不把你剁碎煲汤喝了!”
黄毛猫倒是丝毫没有被震摄的气派,一边转过身将菊花对准着她,一边伸出舌尖舔拭着主人的手臂。
叶昕执棋的动作一滞,挥手阻止了猫的动作,又将它抱起交给佳禾,半开玩笑地调侃道:“你啊,越来越没大没小,进屋都不敲门的?”
在礼节这方面,她与下人的相处更像是朋友,没有贵贱之分。这么多年来,身边也只有过三个一等丫鬟,前两个到了年纪也就嫁出去了。
佳禾今年十五,比她长一岁,按理说差不多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但前世却跟着叶昕做了陪嫁丫鬟。
“是呢,好的遵命。”佳禾嘿嘿一笑,抱着猫行了个隆重的告退礼:“那奴婢去喂猫,先行退下了。”
叶昕回到桌前,右手拾起白子,重新摆弄起棋盘,余光瞥向窗外,讥笑道:“公子既然来了,怎么还不敢现身?难不成有偷窥的癖好?”
“唰”地一声,一道黑影从窗外跃入屋内。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一身白金色的锦袍,面料下透着细细的琉光,腰间束着一根黑金色腰带。
他落坐在叶昕对面,此刻正埋头看着这棋局,月光正好照射在他侧脸上,高挺的鼻梁,细长的睫毛弯曲着拨动人心的弧度。
“好棋!”
“李阳,你半夜爬墙就为了看棋?”叶昕冷笑。
男子显然有些诧异,他可只是在怡红院见过叶昕一面,按理说叶昕应该并不曾见过他。
当时是怀着好奇之心在二楼观望,没想到这副陌生的面孔竟熟知宫中人的行踪,原以为她的目标只是那枚好玉,谁知她竟还想与怡红院谈一笔大生意。
“你认识我?”
叶昕将白子落下,莞尔一笑:“传闻李二公子风流倜傥,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当然认识李阳,他虽是定京第一富商的嫡次子,却无心继承产业。众人皆知他整日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可无人知晓他是这怡红院背后的老板。
前世为了替郑俊楠拉拢势力,她在怡红院买卖了不少人的把柄,其中也绕了不少也弯弯道道,才认识了这位传说中不务正业的李二公子。
但传言里多是不可信的,李阳绝非游手好闲之人,怡红院能有今天,他在其中必定付出了不少。
李阳微挑着眉,墨色的眸望向她,哂笑道:“叶小姐真会说笑,只是不知道,我这怡红院在你这棋盘之中又是哪一子呢?”
“想来李公子半夜潜入我这闺房,不是与我谈论棋术的吧?”
李阳开门见山:“你算计房碧珍可以理解,但据我所知,恒王与你并无恩怨。”
“互利互惠的生意,难道李公子觉得筹码不够?”
将房碧珍加上恒王府上下百余名性命作为押注,恒王府所有的财产为筹码,李阳稳赚不赔。
“既然认识我,那么你应该知道李家并不缺钱,你最好给个合理的理由,说服我赚这笔钱。”
“他害死了一个孩子的父亲,所以他该死。”叶昕拿起桌旁的凉茶一饮而尽,努力掩去眼底的忧伤和怒火。
兰庭中所有的赌场,都是恒王开设的。锦儿的父亲死去那天,恒王就在兰庭,就是他亲口命令下人将他乱棍打死。
年纪尚小的锦儿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从众人口中得知那个人叫“恒王”。
他的父亲虽嗜赌,不过倒确实没有出老千,当时锦儿的父亲正巧与恒王同一场子,踩了狗屎运般赢了几局,却反被诬陷活活打死。
叶昕微微出神,不知道她死后,锦儿过得如何。
“喵~”黄毛猫从门缝钻进来,晶莹剔透的眼睛透着一股灵气,似是闻到股陌生的味道,在桌上各个角落仔细地嗅了嗅。
再回过神来,男人早已没了踪影,黄毛猫钻进主人的怀里,软绵的猫爪扒拉住衣领,懒洋洋地眯起眼。
睡梦中,她梦到了郑俊楠和蓝雪晴搂在一起耻笑诋毁她的嘴脸,梦中的叶府燃起熊熊烈火,灰飞烟灭。
画面一转,林中的狼狗争夺着佳禾的尸体,野兽的尖牙一下将皮骨咬断。
她浑身颤抖着,冷汗浸透衣裳,骨寒毛竖,嘴唇发白,猛然间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