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风走了,金云流也走了,没了热闹,围观的人自然也就散了。
等所有人散尽后,只有一个小和尚和一个老和尚依旧留在原地。
小和尚扯了扯老和尚的衣袖,道:“老和尚,这个金家好像厉害?我看这里的人一听到那位金家公子的身份,都恨不得马上把脸贴到他的屁股上去。”
老和尚惊呼着就给了小和尚一个爆栗,疼得小和尚直捂脑袋。
“罪过,罪过,你个小祖宗给我小点声。”
“金家作为江左十四州盟主世家已有百年,这百年间金家为江左乃至整个江湖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又岂是你一个小和尚知道的。”
“别人给予的尊重,是金家用血汗换来的。”
“诚如我佛门子弟”
“打住,打住”一见老和尚又准备念叨他的佛门大道理,小和尚就立刻把耳朵捂得死死的,打断道:“每次我说一句你就念叨十句,烦不烦啊天天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我都饿了两天了,怎么不见我佛来搭救我的肚子。”
“再说了,要是金家真这么厉害,怎么连一个小屁孩堡主都争不过,人家拿出一百万两黄金的时候眼皮可都没带眨的。”
老和尚气道:“你懂什么,江左会盟在即,在江左金家是主,大威堡来者是客,金家这叫主随客便,要是金家真较起真来,大威堡的地界也不在此处,怎么争得过金家。”
“再则说,除了那位敖小堡主,有几个正常人会花一百万两黄金去买一名力士?”
“所以说,金家公子非是争不过,或是不与争。”
小和尚扒拉着老和尚的衣袖,抬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和尚。
良久才道:“依老和尚的意思,那位敖小堡主就是一个傻子咯?”
“千金难买心头乐,世间人,世间事,都脱不开喜怒哀乐四个字也许人家只为了图一个高兴也说不定。”
小和尚翻了个白眼:“你这不还等于说那位敖小堡主是个傻子吗。”
“你”
见老和尚又要发作,小和尚连忙打断道:“是是是,你老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说你能不能先让小和尚把肚子填饱,要不然小和尚饿死了,老和尚就是犯了杀戒,到时候这佛祖可饶不了你。”
看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和尚,老和尚脸色都被气得通红。
双手合什,作势向天忏悔:“佛祖在上,原谅弟子收了这么一个与佛无缘的徒弟,罪过,罪过。”
“还佛祖佛祖,现在谁给我一个馒头,谁就是佛祖。”
“找打。”
“打我?小心小和尚不给老和尚送终。”
“屁股撅好。”
“不撅”
一个小和尚和一个老和尚全然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就这样在打骂声中渐行渐远。
姑苏太湖,北漠中见不到的风景,也蕴养了江左一方的厚土。
见多了姑苏城中的纷纷扰扰,人来人往,太湖边缘总有一个静谧又方便说话的地方。
一路间陪着敖寒走走停停,金云流并没有因为敖寒的年龄有所轻视,虽然没有过多的交流,但是金云流却能感觉到对方的善意。
这种感觉很奇怪。
金云流的目光看了看敖寒身旁的宇文霸,突然开口道:“敖堡主觉得一百万两黄金值吗?”
金云流本不该多管别人的事,但不知为何,他却忍不住的想劝诫几句。
或许是因为那莫名的善意吧。
“别人看不到的价值才是价值,宇文霸的价值无价。”
金云流的目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不知敖堡主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
敖寒看向金云流,扬起一丝笑容,道:“金公子难道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宇文霸是我用一百万两黄金买下的,金公子一句话就想要我把用一百万两黄金买来的价值告诉你?”
金云流尴尬一笑,对于这位敖小堡主的话,他竟是无言以对。
“不过金公子如果真想知道,倒可以用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事来交换。”
金云流眼眸一亮,问道:“不知敖堡主想知道什么?”
“那位雪依姑娘的身份。”
金云流暗道这位敖小堡主的性子倒是直接。
同时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
金云流道:“雪依姑娘的全名叫姬雪依。”
敖寒神情一动:“东姬皇族?”
金云流点了点头:“正是,姬雪依乃是东姬皇族的第一郡主,更是东姬天帝的亲妹妹。”
敖寒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名。
“东姬天帝?姬天帝?”
“日月更替,东姬天帝传闻中的天下第一人,生来便是帝王之命,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不论文韬武略皆是样样精通,无人能及。”
金云流说着都难掩脸上的激动。
他和传闻中的那位姬天帝年纪相仿,可一人名动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人,而他至多也就顶着一个金家三公子的身份而已。
看着金云流的向往之色敖寒多少有些理解,同辈之人有了对比,就难免会使人徒生几分感慨。
“金公子知道我为什么来姑苏城吗?”
敖寒的声音让金云流收回了飞转的思绪。
回身看向敖寒道:“江左会盟乃是江湖中百年一遇的盛事,我想近日到姑苏城的人,所为目的,不外如此吧。”
敖寒摇头:“我是为了我的义父。”
“敖堡主的义父?”
“我的义父名叫敖广,这个名字对你而言或许有些陌生,不过有一个人的名字你应该会很熟悉,她叫金如玉。”
金云流脑海中如同被雷霆席卷过一般,金如玉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不熟悉,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是他娘亲的名字。
也正是因为她的娘亲未嫁先孕生下了他,才导致他在金家的地位不受重视。
至于他的父亲,金云流从未听娘亲提起过。
因为他的娘亲在生下他之后就因为难产失血过多而死了。
而在金家,也从未有人提起过有关他父亲或是母亲的任何事。
二十多年来,他本已经习惯了,但此刻,他的思绪开始变得絮乱,他似乎能隐隐感觉到敖寒接下来要说的,会是自己期待却又害怕知道的。
“敖堡主想说什么?”
敖寒道:“我来只为了完成义父的一个心愿,就是把他的骨灰和你娘葬在一起。”
金云流不是傻子,敖寒的话他听懂了。
“敖堡主莫非是想告诉我,你的义父就是我从未见过的亲生父亲?”
敖寒没有回答,声音很平静:“我不想听你的感慨,也不想听你任何的抱怨,因为愿意听你感慨和抱怨的人都已经死了。”
“我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圆义父的一个心愿我会在城中待三天,三天内想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这不是怜悯,而是我代义父对你的补偿。”
“想要什么?哈哈哈”
金云流的神情在短短的几个呼吸间不知道变换了多少次。
突然癫狂一笑,道:“如果真如你所说你的义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那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本该是我的?这句话是不是该我来告诉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前提是你先把属于我的还给我。”
金云流的低吼让李老三等人的眉头一簇。
如果不是没有敖寒的命令,金云流已经是死人了。
敖寒的神情却如同太湖的湖面一样静谧无波。
没有理会金云流起伏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说过了,我不想听你任何的感慨和抱怨。”
“你想得到属于你的?可你并不知道什么是你的,因为你不知道我得到的,都是我自己得到的。”
“三天,我等你三天,如果你想来找我,我想你能知道我在哪里。”
敖寒的举动无疑粗暴而又简单,简单到金云流根本没有情绪宣泄的时间。
但他不得不承认敖寒说得对,愿意听他宣泄的人已经死了。
娘亲死了,刚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可得到的也是他的死讯。
除了自己的双亲,还有谁愿意听自己的自叹自怜?
世界之大,孤独如我。
世界之大唯有自己才是命运的缔造者。
清风徐过,留下的只有一道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