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归眼珠子麻溜一转,再次瞥见他衣摆处的暗色,一愣,似乎明白那东西是什么,低头凑近用力嗅了嗅。
不出所料,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是很明显,不像从前沈风还从刑审室出来那般浓重。
沈云归揶揄一笑:“阿娘最近在给我找大嫂呢,哥哥你一身血腥味不说,还冷着张脸,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说着,她也不管沈风还一张冷脸,两根手指触碰他的嘴角,轻轻一拉,扯出个僵硬的笑来。
沈风还将她的手指拨下,瞥见沈云归手指上几处细细小小的针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父亲罚你的针线活,拿来给我吧。”
“真的吗?!”
沈云归一喜,规规矩矩地将手收回,立马让盼春将那篓子东西端来。
若说这府中,谁的绣活和她绣出来的所差无几,那必然是沈风还,该说他们不愧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沈风还绣东西的风格与她堪称一模一样。
倒不是这位沈世子有什么爱躲在房间里绣东西的爱好,只是沈云归从前也时常受这种惩罚,一次叫沈风还见了,见不得妹妹手指接连被扎,帮了一次过后,没想到旁人的绣活无法帮沈云归蒙混过关,他手指僵硬着绣出来的东西偏偏无人生疑。
也亏得沈云归知道他公务繁忙,不主动拿这些事来找他。
“世子……”
盼春将篓子递出去的手有些犹豫,实在不敢再想象她们英勇神武,被外人说成不近人情的双煞之一的世子爷窝在房里绣手帕的画面。
说起来今日也怪她没拦住沈云归。
寻香楼那样危险的地方,她必然是不想让自家郡主去的,沈云归也知道她这个心思,故意趁着她去平宜公主那里时找了迎秋做掩护溜了出去。
“无碍。”
沈风还单手接过那只不大不小的装着针线和手帕的篓子,冰冷的手指如下午的沈芳林一般点了点沈云归的额头。
“二妹妹的事旁人多说无益。”他淡淡道,“杜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要她自己看清了,想通了才好。”
提起下午的事,沈云归自知理亏,没了气焰,低着头,乖乖巧巧应了声“哦。”
沈风还顺手将篓子放在随侍捧着的托盘上:“不要再去寻香楼了,很危险。”
尤其是最近。
他和秦砚之从下午忙活到晚上,带着人挨个挨个盘问,才从被封锁的寻香楼茅厕里逮到一个千术楼的杀手,才解了寻香楼的封,让里面寻欢作乐的那群人回家去。
这些事他不能与沈云归多说,见她乖巧点头,他自然也没其他责怪的话可说,再叮嘱两句,带着随侍走了。
他进的来,沈云归却暂时出不去,眼巴巴地看着沈风还离开,沈云归让人关了院门,预备就寝。
盼春一面替她铺床,一面回头看迎秋伺候她漱口,顺口就将平宜公主的打算说了。
“公主说过阵子借着郡主你的名义办个赏花宴,将盛京城中的贵女们请来,好为世子相看相看。”
沈云归吐出口中的水,又从迎秋手里接过帕子擦了嘴:“光我们看人家有什么用,也得人家姑娘愿意不是?”
迎秋将水盆交给小丫鬟端出去,听见这么一句话,笑道:“自然是得人家姑娘愿意的,二姓之好,必然是双方都愿意才是好的。”
沈云归不置可否,撑着脑袋看盼春铺床,有些疑惑:“办赏花宴这种事情,以阿娘自己的名义去办不是更好吗?”
盼春手下利索,几下将床铺整理好,又过来与迎秋一起为沈云归拆头发:“公主的意思是,以郡主的名义来办,世家夫人们不会跟着来,那些贵女们也能放得开些,不必时时拘束着。”
沈云归失笑:“不说世家夫人们,就说大哥那性子,哪个姑娘见了他不拘束?哪里有姑娘愿意嫁他?”
盼春与迎秋相视一笑:“就是世子这样的性子,疼起人来才让人心动呢。”
且不说沈风还究竟会不会疼人,便是这定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沈云归没了话,脱了外衣上了床,灭了灯,她陷入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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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献在府中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沈府让沈云归跪了祠堂,又禁了足的消息,才觉得眼睛的刺痛感彻底消散。
小厮看着一大早起来就心情大好,走路带风往侍妾院子去的杜献,有些忐忑,小声提醒道:“世子此举,不怕得罪沈世子和良王殿下吗?”
“你懂什么?”杜献瞪他一眼,“这两位凶神,我不得罪他们,他们也没有好脸色给我。就算他们因着荣安郡主想要做些什么,不是还有芳林替我拦着吗?”
说起沈芳林,他脚下一顿,偏头问小厮:“夫人还没回来吗?”
小厮立即摇头如拨浪鼓:“没呢。”
杜献停下脚步,望着就在不远处的那位怀孕侍妾的院子,想起当日对沈芳林说过的话,心中蓦然一痛,有些懊恼。
他当日,是过分了些,那样伤人的话,沈芳林那样心思细腻的姑娘,怕是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他看了看侍妾的院子,犹豫一阵,皱着眉调转了脚步。
小厮搞不懂他的想法,急忙跟上他的步子:“世子这是去哪啊?”
杜献脚下不停:“去定国公府。”
“去去去……定国公府?”小厮脚下一个踉跄,“世子您不怕遇见沈世子啊?”
杜献脚下再次一顿,倒是没停下,沉默片刻:“怕,那也得去把夫人哄回来。”
此时此刻,被杜献怕着的沈世子,人已经不在定国公府,他就着昨天那身沾了血的官服,在刑审室里缓慢踱步。
室内气氛压抑,拿着笔记录的真门文官大气都不敢出。
架子上绑了个男人,手臂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再看,斑驳的伤痕爬满了整个手臂。
还有两名探门的人捧着刑具,时刻关注着男人的情况,只要男人的意识稍有不清醒,他们又立刻将男人手臂上已经结疤的地方硬生生撕开,不让他没了意识。
沈风还还在踱步,文官被他凉飕飕的目光一扫,吞了吞口水,望向架子上的男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兄弟,要不你就招了吧,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