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砚之得了空来找沈云归出去跑马散心时,她正在院子里跟十一大眼瞪小眼。
“你确定?”
沈云归目光灼灼,盯了十一良久,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可是那些信的由来已经弄清楚了。”
十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任由沈云归像只蝴蝶般在眼前晃来晃去,眼皮愣是没动一下:“陛下有令,日后郡主便是属下的主子。与井毅一案无关。”
眼见着沈云归眼珠子一转,不知又想出了折腾人的问题,秦砚之忙往院子里一站,提高声音唤道:“阿软。”
他拦了院门的通报,猝不及防地出声,院子里的几人皆转头过来,十一朝他微微一点头,绕过沈云归,不知去了哪里。
沈云归没拦他,视线落在秦砚之手中的冰糖葫芦上,笑吟吟地凑上来,自觉地伸出双手:“找我什么事啊?”
秦砚之顺势将东西给她,打量了一眼她今日的装扮,不算繁重,轻便有余:“带你出去。”
沈云归满意地咬下一颗糖来,喜滋滋地眯了眯眼:“案子办完了?”
“嗯。”秦砚之点头,思及沈云归也被牵扯其中,简单地将事情给她说了。
忙了七八天,井毅的案子才算是办完了。
行军时给上曲递情报的是他,让庄弩混迹青楼给上曲递信的是他,为了对方许下的所谓的大蔚王位而通敌的人是他,井毅对这些事都供认不讳。
鲜少有人知道,他曾从山贼手下拼死救下过胡瑶娘一家人,以恩情为要挟,要对方为他所用,传信递信。
若是没有沈云归送信这一通,说不准他就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谁也查不到他那儿去。
可惜他千算万算,先是知道皇帝追查叛国之人后,以庄弩黄彧为起始,以胡瑶娘为结局,设下一个死局,却偏偏算漏了自己的枕边人。
沈云归马车之上的那些信,都是由他夫人刘氏放上去的。
她发现井毅通敌一事已久,被井毅监视,苦于无处揭发,直到胡瑶娘被发现,通敌一事闹大,井毅忙于处理,一时不察被她哄骗,以为她念及夫妻之情不会置他于不顾,叫她拿了信偷跑出来,她进不得探真门,便将主意打到了正巧出门的沈云归身上。
“井毅监视刘姑娘?”沈云归问道,“怪说往日见着他们,两人总是形影不离的,刘姑娘不过在外面待的久了些,他便拿着些哄人开心的物什,亲自来寻了。往日只道他们是夫妻情深,离不得对方……那刘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秦砚之沉吟片刻:“陛下念及她送信之功,预备予她金银,送她回老家生活,不过井毅认罪次日,她便服毒自尽了。”
沈云归动作一顿:“自尽了……?”
看着秦砚之点头,沈云归含着糖,似乎明白些其中缘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涌上来,连带着口里的糖都没往日那样甜了。
井毅与刘氏成婚近十载,两人无子,井毅不曾纳一妾,不曾在外人面前透露过对她夫人的一丝不满,虽说那些夫妻情深的戏码是他别有目的,不过谁也说不准里面到底含了多少真情。
秦砚之笑了笑:“不说这些了,今日天气不错,出去跑马散心如何?”
已进五月,天气虽说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但今天还算凉快,太阳不大,还有微风阵阵,是再适合跑马不过的了。
沈云归欣然答应,十一不知去向,沈云归叫了丫鬟去告知平宜公主一声,一挥手,带着迎秋和盼春走了。
盛京城里是有专门的跑马场的,有人喜欢骑马出城好好跑上一番,像沈云归这样,一时兴起,想要放松一下心情,又不想跑远的,大多都会来跑马场。
七月份的马赛也是在这里举行。
城外变故太多,参加的人都是朝中官员们的儿女,出不得意外,这场为交际而办的马赛,也一直都在城里的马场举办。
今日马场里的人不多,但有那么几个熟悉的面孔。
比如杜献,比如张月回。
秦砚之去了另一边挑马,盼春迎秋二人被她留在外面等候,沈云归独自一人跟着小厮,光是看着场子里那对同乘的男女,她脸上便已经是阴霾一片,吓得引路的小厮忐忑了好一阵。
场子里那对同乘的男女,言笑晏晏,杜献对怀里的人小心呵护,她走路都比他们骑马骑的快。
不过这么一副男俊女美,情意绵绵的画面,倒也说的上是赏心悦目。
如果那姑娘是她二姐的话,沈云归说不准还真能为这画面在心底拍两下掌。
她冷冷地收回视线,跟着小厮到了马棚前,心不在焉地巡视一番,挑中一匹白色的骏马,小厮连忙应好,进去牵马。
“我也想要这匹马。”
沈云归眉心狠狠一跳,循着声望去,可不就是方才还在马场里骑着马跑得正欢的张月回。
她手里还握着马鞭,微微喘着气,似乎才从场上奔过来,头上的发钗有些斜,她头上的发饰不多,只有一支莲花样式的金钗。
真巧,这支钗子,她有个一模一样的,更巧的是,张月回这身蓝白襦裙,她也有身一模一样的。
“张姑娘。”沈云归双手抱胸,“我觉得你场上那匹马就很好。”
张月回拨正钗子,一笑:“可我现在,更喜欢郡主看上的这一匹。”
沈云归差点没忍住翻个白眼:“你也知道是我看上的啊?先来后到的道理,张姑娘懂不懂?”
她以为她平时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遇上了张月回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这姑娘脸都不红一下,瘪了瘪嘴,一副娇蛮不讲理的模样:“可我真的很想要它。”
“……”
沈云归差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说别的,就说张月回刚刚说这句话的神态,这蛮不讲理的神态,还真有点像她。
沈云归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之前,应该没做多少蛮不讲理的事吧?
小厮哭丧着脸,待在马棚里几乎是不敢出来。
一个荣安郡主,一个张姑娘,给了荣安郡主得罪一个人,给了张姑娘得罪一堆人,他倒是知道该怎么选,问题是,这个时刻,他要不要出去啊。
犹豫片刻,他悄悄打量了一眼相对而立的两人,默默牵着马站在了沈云归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