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秦颂倒是忘了心心念念的百味居烧肉,摩挲着下巴暗戳戳地观察着沈云归的情况。
都猜出沈云归受重伤了,他如果还只想着吃,可就枉为人表兄了。
秦颂的大脑飞速运转。
按照沈风还的说法,沈云归昨日路过府里的池塘时看见了开得正好的荷花,一时看得忘了神,没注意脚下,才掉了下去。
这套说法,现在想想很不对劲啊。
得多漂亮的花才能让沈云归看得都能掉下池塘?
可是沈云归和沈风还的说法一致,这兄妹俩一唱一和,明显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真实的情况。
秦颂身在宫中,深知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沈云归摆明了不想说,他也没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颂再次“啧啧”两声,调整了情绪,配合着几人的步子,以晚膳时能吃到烤肉为目标缓慢而兴奋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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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定国公府被笼在余晖之下,镀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有人站在门外,想知道里面是一副怎样的好风景。
定国公府的后门被人轻轻敲开,露出守门小厮一张十分不耐烦的脸来,那小厮并不知道门外的俊朗男子是谁,只瞧着他衣着光鲜,看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人是府中哪位姑娘的情郎,才对他笑脸相迎,后来知道这人如今不过是单方面的纠缠,自然也没了好脸色。
“公子,我都告诉过你了,我家姑娘不喜欢你,也不要你的东西,姑娘吩咐了,她要说的尽写在上回那封信里,叫我不必再帮你递信送东西了。”小厮不耐道,“你打哪来的回哪去吧,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蒋子明的脸色僵了僵,又迅速换上一副讨好的笑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并几块碎银,笑道:“小哥你再帮一帮我,这些银钱你自个儿留着,帮我再递一回信。”
小厮皱眉,摇头:“不行,我——”
“小哥,算我求求你成吗?”蒋子明连忙打断,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我知道我与你家姑娘没什么可能了......”他垂下眼眸,失魂落魄,“我只是想和她道个别,这封信......亦是我写给她的最后一封了,自此以后,我们便再没有关系了。”
他说得可怜,小厮脸上的不耐烦淡了些,有丝丝犹豫。
蒋子明抓住机会,再抬头,眼中隐隐含了泪:“你放心,今日过后,我绝对不会再来了。”
小厮盯着他手中的信一阵犹豫。
蒋子明悄悄看了眼小厮的脸色,一脸悲戚,举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今日之后,我若再来纠缠沈姑娘,便叫我——”
“哎哎哎——”小厮慌忙打断他,从他另一只手里接过信和碎银,“你别说了,我帮你送还不成吗。”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没想太多。
这人看着也可怜兮兮的,反正最后一次了,如果姑娘拒绝收的话也不关他的事。
这誓可不能随便发,他不知道这人和他家姑娘还有没有可能,但凡是都有个万一,指不定他就是以后的姑爷。
小厮低低道了声:“最后一次了。”关上门往里走了。
蒋子明被关在门外,脸上的悲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他也没打算继续发完刚才的誓,就算小厮不阻止,他也不会说出后半句。
他不知道东裕客栈的那姑娘是沈清兰就算了,如今知道了,要他放弃,绝不可能。
前日那封信里沈清兰摆明了要和他撇清关系,他没有办法,只能再下一剂猛料。
蒋子明笑了笑,甩了甩袖子,想着沈清兰收到信的模样,心满意足地转身。
不过堪堪走了十几步路,蒋子明便路遇马车经过,本想停下脚步让马车先行,不料那车夫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勒着手中缰绳,控制马车在他身侧停下。
这一条巷子罕有人迹,从头走至尾,也不过只有定国公府一道后门而已。
车夫干净利落地跃下,并未走开,站在一旁瞅他。
蒋子明面露疑惑,刚要出声询问,却见一只白净的手掀开帘子,露出来人精致的面庞来。
沈风还瞥见马车旁的蒋子明时,同样也有一瞬间的疑惑。
但他认得这个人,蒋子明也认得他。
昔日蒋家这位二公子还未离京时,他们见过。
沈风还从车上一跃而下,冷冷看他:“蒋二公子,为何在此?”
蒋子明身形有些僵硬。
他与沈清兰的事实在不光彩,虽说若他成功得手,日后总会有见沈风还的时候,但现在尘埃未定,他根本不敢让沈风还知道丁点实情。
“我……”
沈风还审视的目光之下,蒋子明堪堪开了个口,发出个字音,却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沈风还蹙眉盯了他两眼,正要再问,身后马车上的帘子再次被掀开,沈云归弯着腰探出一个脑袋来。
“小心点。”
车里传来秦砚之叮嘱的声音,沈风还看了明显慌张的蒋子明一眼,转身靠近马车,还没开口,沈云归一副我懂的模样,主动张开双臂。
“……”
沈风还抱小孩似的将人抱下来,轻巧地放在地上,转身继续盯着蒋子明。
沈云归打量了一眼蒋子明,转身时,车上小小的窗帘正好被秦砚之掀开,露出他半张脸来。
沈云归冲他笑了笑:“生辰快乐。”
秦砚之“嗯”了声,视线扫过蒋子明,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眸:“我走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云归身上,张了张嘴,却没出声,放下帘子,低低叹了口气。
比起那令她陷入危险之中的生辰礼物,他更希望她能平安健康地站在他面前。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阿软在笑吟吟地给他送上生辰礼之前,才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
听沈风还所说,她今日醒来时还抱着平宜公主哭过一场。
想把人抱进怀里安慰一番都不能。
抱她出门还能以兄长的名义,把人拥进怀里擦泪安慰,如今这世上,怕是只有平宜公主能这样做。
他若做了,心思就藏不住了。
这抓心挠肝的滋味,比让他看见沈风还翘着尾指绣花还折磨人。
马车缓缓驶出,秦砚之没忍住再次掀开帘子往后望了望,沈云归看见他探头,笑眯眯地向他挥了挥手。
“……”
秦砚之弯了弯眼,心情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