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夫人和沈听月都在里间,坐在沈清兰的床边,应该是已经安慰过一轮了,两人无声地陪伴着床上麻木垂泪的沈清兰。
沈清兰面色惨白,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眼眶红肿,便是秦砚之和沈风还连续三夜不眠不休审讯犯人,眼中的红血丝也不曾这样多过,往日好看的眉眼已经完全被病态笼罩。
沈云归看得心梗。
“阿软。”
沈听月和沈三夫人先看见了她。
这样的不间断落泪,沈清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先前还能在人前装一装,当作无事发生,可她寻了无数借口也无法骗过自己后,这样的落泪,逐渐便成了家常便饭。
她抬眸看了眼前边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沈云归,捏紧手中已被泪水沾湿的手帕,勾出个虚弱的笑来:“阿软,对不起。”
外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她姨娘说的其实也没错,若不是她,定国公府必然不会遭受这样的非议,日后人们再提起沈家时,除却功勋锦绣之外,最后免不了面露不耻地摇摇头,说起沈家百年世家,也会出她沈清兰这么个不要脸的人物。
她这位妹妹从来肆意,日后便是与人拌嘴吵架,她这个做姐姐的,都会扯她的后腿。
沈云归还在斟酌该如何开口与沈清兰说第一句话,在她的百般设想中,纵然有一种是沈清兰会主动与她搭话,却怎么也没想到,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会是道歉。
沈云归身形一僵,鼻尖酸涩,迅速红了眼眶,径直落下泪来。
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几步跨过去,蹲在她的床边,如小孩赌气般,气愤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沈清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想起什么:“你不要去找蒋子明。”
她明白沈云归的性子,一旦出了她的院子,沈云归极有可能就直接拿着剑杀到蒋家去了。
她这妹妹身处高位惯了,有太多人护着,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定要求得一个自己要的结果才罢休。
沈清兰并不想让沈云归过多的牵扯进这件事里,被人抓住把柄。
从收到蒋子明最后一封信时她就为自己算到了最后的结果,与如今的情形,也相差不大。
她从前信人定胜天,这会儿倒不得不信万般皆是命。
沈云归的眼睫颤了颤,抬头望她,抓住她的手连忙道:“姐姐是不是听到陈姨娘说的那些了,她都是乱说的,你不能嫁给蒋子明。”
沈三夫人想到这一层,也搭话道:“是了,你不要多想,蒋子明那般的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嫁过去的,你父亲也说了,养你一辈子,也不要你入火坑。”
沈清兰笑了笑,心中一暖,眼泪却是流得更凶:“母亲,我明白。”
“东裕那晚我不愿......”她顿了顿,面上闪过迷茫与无可奈何,被她及时掩藏,“如今,我也不愿。”
事发之后,她常常会想,为什么偏偏就是她,为什么世上这么多人,偏偏她就要经历这种事情,也常常会懊恼,为什么当初不早一日出发,为什么要住那家客栈,为什么当时明明有护卫在,却不敢大声呼救。
可事已至此,她再想也没有用了。
既然注定要她死,她便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