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应竹的话当然是反讽,她困难她和江又青谁不知道,她上医学院的学费都是靠国家的助学金,这两年才陆陆续续还完。
可这不是理由,以前没结婚压力也大,她和江又青也是各有各的困难,她们三个每次出去吃饭逛街,哪一次不是能省就省,可也不是现在这种感觉,像是钱比命都重要。
夏柳弱柳扶风的身子晃了一下,一张小了许多的脸愈显苍白。
“阿竹,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们要攒钱买房子,没有家我心里好慌,感觉自己像浮萍一样。”
倪应竹叹气:“柳柳,你和王瑞霖已经结婚了,只要你们在一起就是家,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大房子。”
以前没少听别人说过,结婚之后人是会变的,倪应竹不是不相信这句话,可当夏柳有一天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她真的很吃惊。
她一贯都知道夏柳没什么安全感,但她的安全感不是王瑞霖给她,反而是一套房子,这让她着实想不明白。
夏柳愣了一下,似乎在想倪应竹话题里的道理。
“阿竹,你还没结婚你不明白。”夏柳惨淡的笑笑:“房子不是家但可以让家稳固,可以让我不在被他们看笑话,我不觉得我哪里错了。”
“没说你错,你这人……”
夏柳打断她,这是在以前很少会发生的状况。
她说:“阿竹,你虽然没有亲妈,但倪老师待你比许多亲妈强了上百倍,她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双手捧到你面前,我不同,我只能靠自己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才有出息,我再也不想过以前的日子,连吃饭都要看他们的脸色。”
原生家庭的影响会伴随一个人很长很长的时间,夏柳害怕再回首,生活一成不变,她仍在原地踏步。
这是夏柳骨子里唯一的坚持,结婚遇到的人是王瑞霖,他也是有类似生活观念的人,他对夏柳的影响,从生活中的细节出发,深入到了她的骨髓里,她愈发觉得自己没任何问题。
“阿竹,你是在爱中长大的人,你没有过过苦日子,你不知道一分钱真的可以把人逼上梁山,而我,怕了。”
谁都知道身体更重要,可前赴后继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的人放眼望去比比皆是,他们不累吗,累,但生活所迫,有的人就是不得不那么做。
倪应竹还是气,夏柳越说她越气:“人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不懂得爱护,活成马云爸爸又能享几天福!”
她不是说攒钱买房的价值观有什么问题,可有钱挣也得有命花,不爱惜身体挣来的钱,是打算都交给医院吗?
夏柳轻描带写的扯了扯嘴唇,她反倒劝起了倪应竹:“阿竹,别生气嘛,我自己就是护士,我身体怎么样,还能不知道?”
真没那么严重,就是手术之后气短乏力,休息两天肯定能好。
倪应竹没话可说,对于夏柳决定的事,她一向没能力扭转,何况她的性子就那样,不赞成归不赞成,但她尊重所有的不同,亦尊重每个人的想法。
“这两天你都得听我的,知道了吗?”
夏柳沉沉地松了一口气,除了怕日子不好过,她最怕失去倪应竹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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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奕铭忙了一天,中午饭都是随便盒饭打发的,到下午四点多,胡助理汇报说,“钟总,惠城度假景区的规划华城做出来了,他们那边的首席设计师已经到公司,想亲自跟您汇报一下。”
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继续投入人力做方案,施工图,到后期施工,以今天为节点,保守估计至多三年景区便可以投入运营。
钟奕铭抬头睨他一眼,“今天行程有这一项。”
胡助理脊髓神经绷直,“没有。”
“所以?”
没有来问他见不见:“华城有你们家亲戚?”
华城,是本次钟氏集团通过公开招标选进来的设计团队之一,在本省也是赫赫威名的企业,据说给国内许多5A景区做过规划和设计。
胡助理急红了脸:“不是的钟总,我错了。”
胡助理丧气的低头,暗恼自己糊涂,一时不察被华城首席设计师的美色所诱,明知结果还要跑过来自取其辱。
“我知道怎么做了。”
钟奕铭一张脸越来越薄凉:“没有下次。”
胡助理很得力,有点小疏忽他可以不计较,但今天这事,他越界了。
胡助理皮绷紧,差一点就要赌咒发誓:“好的钟总,谢谢您。”
“惠城的规划我的想法已经在会上说过了,以你和设计中心、成本中心的意见为准,形成报告拿来给我。”
细节上他就不盯了,他相信公司的专业团队,不然每年上千万的人工支出,是为了他账目上的收支平衡吗?
胡助理明白他意思,作为企业的一把手,事实上没有时间和精力亲自盯细节,他之所以关注惠城这个项目,因为当时倪老师的老宅子谁都谈不下来。
也是巧了,他只去了一次,不止成功的谈下了合同,还坚定了景区度假版块的风格,除了时尚、野奢,倪老师宅子所在的那一片,他给定位为原生态,他要保留当地风貌,做一部分有特色的民宿出来。
高层领导班子也不是没人反对过,可钟氏集团钟奕铭有绝对的话语权,何况他直接在会上撂话,赚了算公司的,赔了算他个人。
财大气粗有担当,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成本中心核算最高限价之后发布公告招标,总共三家设计单位入围,华城就是其中一家。
论实力,华城是有的,但和其他两家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耍点小动作也不是完全想不到。
钟奕铭丢开手中的签字笔,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倪应竹现在在做什么,她对民宿版块,还有没有什么想法?
揉着太阳穴的动作一顿,钟奕铭有点吃惊自己会这样想,公司和倪应竹的合同条款清清楚楚,她再有意见其实已经没有了话语权,他为什么又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