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咒燕家和燕有望嗎?上輩子,他都死了,燕家還是好好的,燕有望更是青雲直上。
謝銘月思及此,不由往燕有望和夜傅銘兩人身上看了眼。
燕有望的笑容僵了僵,“多謝五皇子擡愛。”
燕有望走在前面,將謝銘月引向馬車,忽然有什麽東西,從他身上掉了出來,落在地上。
“這是什麽?”
五皇子動作最快,幾步跑上去,在所有人有所反應前,將東西撿了起來。
是個荷包,上面是百合並蒂蓮的圖案。
五皇子看了壹眼,還未來得及細細端詳,反應過來的燕有望已經轉過身來,有些著急的奪過五皇子手上的荷包,輕拍了拍,然後又放到懷裏放好。
他的動作,小心溫柔,甚至是呵護,仿佛那是什麽稀世寶貝。
“不就是個荷包嗎?這麽緊張做什麽?”
五皇子想到什麽,恍然,“妳心上人送的?百合並蒂蓮,肯定是的!誰啊?誰想和妳百年好合?快和我說說!說起來,燕有望妳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婚了!”
五皇子現在的原則是,單身的能湊壹對是壹對。
燕有望看著謝銘月,眼中含著莫名的情愫,五皇子大感疑惑,問道:“妳看謝妹妹幹嘛?”
五皇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謝銘月,謝銘月嘴唇微抿,泰然的神情,也有幾分疑惑,似乎是不解,沒由來的,有幾分冷。
“砰!”
降香看著燕有望放置荷包的懷裏,手中的食盒,掉在地上,裏面的點心,灑了壹地,她忙蹲下去撿。
“縣主這丫鬟,臉色有些難看,怎麽壹副心虛的樣子?”
降香面色蒼白,神情也慌亂的很,額頭甚至在不停的冒冷汗,那樣子看起來,著實有幾分心虛。
“已經臟了,不能吃了,不要撿了。”
謝銘月轉身,看著手忙腳亂,似是已亂了分寸的降香。
五皇子皺著眉,有些嫌棄,“這是上次在燕家被嚇得暈過去的丫鬟吧,膽子小就算了,怎麽這樣毛手毛腳的?妳下次還是不要帶她出門了。”
謝銘月笑,“正因為毛手毛腳,才更要帶她多出來走動走動,多些機會歷練,見見世面,慢慢的就會好了。”
五皇子大贊。
燕有望很快又讓人打包了另外壹個食盒來,這次,直接放到了謝銘月的馬車上。
“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謝妹妹,我就不送妳了。”
五皇子捂著肚子,壹副痛苦的樣子,讓燕有望著人帶他去如廁。
夜傅銘將謝銘月送到馬車前,壹直未曾怎麽說話的他,看著謝銘月,終於開口,聲音如朱玉般好聽。
“縣主是不是認識我?和我有什麽仇怨?妳對我似有很深的敵意。”
她說的和他有關的每句話,夜傅銘覺得都有針對。
謝銘月哂笑,類似的問題,問的人還真多。…
“七皇子多慮,我只是覺得,妳是我妹夫,保持距離比較好些,我可不想被妹妹認為,要搶她的夫君。”
燕有望夜傅銘目送謝銘月上馬車,然後又目送她的馬車離開。
“這般出眾的女子,我真不忍心,讓她如花般摔在地上,碾落成泥。”
燕有望的視線,還落在謝銘月乘坐離去的馬車上,那面色,確有幾分不忍。
夜傅銘的目光,註視的和他是同壹個方向,幽深的目光,也有惋惜遺憾,卻冰冷無情許多。
和謝銘月比起來,謝傾楣實在遜色太多。
若他娶的是謝銘月這樣的女子,想必定能事半功倍。
“妳若真憐惜,那便等她在被碾落成泥的時候,小心呵護,得到她的心,讓她的聰慧為妳所用,想必定能助妳,如願以償。而且娶她,不也是妳現在心中所想?”
燕有望看著夜傅銘,夜傅銘也在同壹時刻收回目光,兩人對視,仿佛在許久之前,便已達成共識,極有默契。
壹直到上了馬車,降香的臉色,都還是蒼白的,她靠在馬車的車壁,身體僵硬,還在發顫。
“小小姐。”
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
“那是小姐的荷包。”
她咽了咽口水,壹口氣把話說完。
“我知道。”
謝銘月就跟在燕有望的身後,五皇子拿起荷包的時候,她距離的最近,自然看到了,而且那荷包是她最近才剛繡的,她壹眼就認出來了。
東西給了謝澤愷,在燕有望的身上,也不算太意外。
謝銘月邊說,邊給降香倒了杯水,影桐遞到她手上,降香接過,壹口氣喝了,心還是跳的厲害。
“他們想做什麽?”
謝銘月沒答。
想做什麽,很快就會見分曉了。
車內安靜無聲,可以聽到車軲轆壹下下轉動的聲響。
謝銘月的馬車,在回謝家必經的路上,被人攔住。
“是季小公爺讓我在此處等小姐的,他有事找您。”
影桐掀開車簾,是張不算陌生的面孔,朝著謝銘月點了點頭。
謝雲弈現在不在,整個院子,就只有三四個下人,負責日常的打掃清理,還有傳遞消息,安靜的有些冷清。
燕有望讓人準備的糕點,精致又美味,但謝銘月並不怎麽喜歡甜食和入口幹幹的東西,就吃了兩口,影桐進屋後,隨即吩咐廚房,去準備飯菜,將降香也拉去幫忙了。
謝銘月被人引到了院子,季無羨已經在等著了,坐在壹張石凳上。
院子的壹側,有棵很大的桂花樹,這個時節,綠葉依舊在枝頭,只是比起其他季節來說,不是那般的嫩綠,像是缺了養分的花兒,地上,還有幾片桂花樹的落葉。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映照著的世界,耀眼的金黃。
隨季無羨壹同前來的晉獒被拴在桂花樹的樹幹上,正趴在地上,身上厚實的毛,在這樣暖金色的光下,幾乎發亮。…
他閉著眼睛,懶洋洋的,察覺到謝銘月的接近,睜開看了眼,很快又繼續閉上,完全不被打擾的享受自己舒適又愜意的時光。
謝銘月走到桂花樹旁,伸手摸了摸晉獒的腦袋,替他順了順身上長長的毛,站在她身後的人道:“季公子剛給他餵了幾大塊牛肉。”
謝銘月笑著,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原來是剛吃飽了,難怪這麽乖。”
季無羨看著謝銘月臉上的淺笑,映著晚霞橘色的光,溫柔極了,心情有些發酸。
人不如狗,人不如狗啊。
他隨即想到謝雲弈,要他在的話,估計也沒這樣的待遇,隨即心情平衡釋然。
“我聽說皇上已經將燕家的馬場賜給妳了,燕有望今天還約妳去那裏談事情了,怎麽樣?”
季無羨看著已經走過來的謝銘月,問道。
謝銘月話都還沒回呢,就見他皺著眉,繼續道:“皇上早有將那塊地賜給妳之意,這麽久燕家都沒松口,這時候同意了,還主動找妳交接,必有陰謀。”
季無羨口氣篤定。
“賬簿地契鑰匙,當著五皇子七皇子的面,該給我的都給我了,還算順利吧。”
謝銘月在季無羨的對面坐下,“今天燕有望領著我四處看了下,依山傍水,確實是個極好的地方,他經營的也很不錯,是花了極大的心思心血才做起來的,若這是我的,就算皇上張口,我也不會讓出來,所幸他們有陰謀,不然,怎麽會便宜到我頭上?不過,管他有什麽圖謀,既然已經給我了,到了我手上,那就是我的東西,不管他們用什麽手段,都別想再拿回去了。”
謝銘月口氣淡淡,但那股仿佛從骨子裏散發的自信從容,讓她看著,有種說不出的霸氣。
季無羨看謝銘月這樣,在心裏默默給燕家還有謝府這次設計她的人點了根香,笑著附和道:“是是是,要陰謀未成,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再賠上這麽大個莊園,那就是損兵折將了!”
季無羨甚是開懷,卻見謝銘月面色無瀾,反應平平,頓感謝銘月在這方面,和謝雲弈壹樣無趣。
這麽值得高興的事,笑都沒聲,這樣冷靜自持的人生,有什麽樂趣可言!
“是吧,那地方不錯吧?我也就去過壹次,但幾個朋友和我提了,他們在那裏都養了馬,加上賭馬什麽的,壹年消費都在上萬兩。燕有望這人,人品雖然不怎麽樣,但本事卻是有的,我父親說過,朝中的不少官員,也是那裏的常客。現在開春,天氣馬上暖和,踏春的人就多了,馬球蹴鞠各種活動,妳接手的正是好時候啊。”
燕家馬場掙的那點銀子,季無羨是看不上的,他也知道,謝銘月看上的未必就是他的經濟價值,她應該也是有更大用途的。
“到時候還請季小公爺多多關照。”…
季無羨拍著胸脯,“那是必須的!有我在,必定讓妳財源滾滾!”
季無羨看著微微含笑的謝銘月,忽然想到什麽,問道:“七皇子去那裏,就只是單純的做個見證嗎?他沒為難妳吧?”
“為難了。”
謝銘月給自己倒了水,臉上保持著的淺笑未變。
季無羨臉上的笑消退,聽到謝銘月悠閑的喝了口茶,開口道:“燕有望準備了酒菜招待,我想速戰速決,也不喜歡在飯桌上談事情,拒絕了,七皇子拒絕了我的拒絕。”
季無羨黑臉,“然後呢?”這算什麽為難,分明就是謝銘月不知好歹吧。
“五皇子幫我說話,所以七皇子拒絕無用。”
“謝妹妹,妳和七皇子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私人恩怨啊?”
季無羨直覺,謝銘月對七皇子,有很深的敵意。
“妳怎麽知道?”
謝銘月將手中的茶杯,輕輕擱在桌上,季無羨壹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湊了上去,謝銘月輕笑著挑眉,“不可說!”
季無羨笑臉冷下來,氣呼呼的,他覺得謝銘月就是故意的,故意逗他。
什麽時候和謝雲弈學的臭趣味。
“男人最了解男人,我可以很認真負責的告訴妳,作為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占了便宜,謝傾楣那日可不止讓壹個男人飽了眼福,要七皇子真是妳說的那種人,妳更應該小心些,今後離他遠點。”
季無羨收起自己的不正經,認真嚴肅說道,有些隱憂。
謝銘月點頭,“我正是想要和他保持距離,所以才會不知好歹的拒絕了燕有望的提議。”就算季無羨不說,她也會和夜傅銘保持距離。
“妳找我來,有什麽事?”
“謝夫人那裏,有動靜了。”
季無羨往謝銘月的跟前湊了湊,“她貼身李嬤嬤的女兒,出城見了個人,妳壹定猜不到她去的哪裏。”
就季無羨提供的這些訊息,謝銘月確實猜不到。
“槐村的寺廟,就周大人老家的土地廟,上次周夫人出事的地方,去見了那個廟的主持。”
季無羨這壹提,謝銘月很快想起上次自己去槐村寺廟時,在自己跟前晃了兩次的身影,至今想起,依舊隱隱覺得熟悉。
“槐村土地廟的主持,那不就是個和尚?”
“就是個和尚啊。”
在洞悉燕燕的意圖後,謝銘月壹直覺得,她找的會是十多年前,說她和謝克明命數相克,此消彼長的道長呢,準備新仇舊恨壹起算的。
“那個和尚現在人呢?”
“在寺廟呢,妳放心,我壹直讓人盯著呢,逃不了。”
季無羨可不是五皇子那不靠譜的傻白甜,這樣重要關鍵的人物,他自然不會出紕漏了。
“我的人還找當地的村民打聽了他,據說不管是求子還是驅邪,都很靈驗,尤其是求子,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很多人對他,簡直奉若神明。這土地廟,以前香火壹般,最多就是當地人正月還有每月初壹十五拜拜,但他接手後,多了許多外地的香客,槐村的村民,有不少因此受益,我們上次去,是香火鼎盛後,擴建的結果。”…
季無羨壹副不以為然的態度,對這些鬼神之說,他向來不怎麽信奉。
在這點上,謝銘月也是如此,但她又會因此產生困惑,如果鬼神之說,只是無稽之談,她是如何重生的。
很多時候,回想起上輩子的壹切,她都覺得恍然若夢。
柏煬柏沈默片刻,不答反問道:“妳特別討厭風揚嗎?巴不得他壹輩子都不要在妳眼前出現?”
楚悅揚高壹對眉毛,實事求是地說:“我討厭的不是風揚本人,而是他背後的那個人,當然了,對於風揚那樣的野心家,我自然也是能避多遠就避多遠,以免被傘沿水澆到。”
“傘沿水?”年輕男子好奇地問,“那是什麽?”風揚面具之下的常諾心道,呵,這丫頭還是第壹次打開心扉,跟自己講出這麽多的真心話,他定要稱這個機會多多了解她才是。原來,她也是個帶著面具過日子的人,這壹位名為楚悅的少女,對他隱藏了不少真性情呢。
楚悅解釋道:“從前我在地裏幹活,六月天娃娃臉,傾盆暴雨說來便來,壹望無際的田野中又沒有遮擋之物,於是我就站在有傘的農夫身後避雨,因為那時節的我非常瘦小,只要壹個窄窄的邊緣就夠避雨了。可人家又不是專門給我撐傘的,不把我攆出去就夠和善了,不可能把傘照顧到身後的我,時不時的,那傘沿邊緣的涼水就像瀑布壹樣灌下來,把我澆得東倒西歪,隔天就要大病壹場。”
常諾感到奇怪,問:“妳怎麽不自己帶傘呢?”
楚悅對柏煬柏竟問出這樣的問題更感到奇怪,反問道:“我不是跟妳提過麽,我小時候寄住的那家農戶是整個莊上最窮的壹家,家徒四壁,家裏什麽都沒有,當然沒有雨傘那種奢侈品了。”
常諾打哈哈說:“唉,壹時忘記了,我不打岔了,妳繼續說吧!”
楚悅露出回憶的神色,慢慢道:“我瞧著別的窮人家都是自己編雨笠戴在肩上避雨,於是自己也編了壹個不成形的鬥笠,又從家裏找到壹個豁口粗瓷碗,將它們壹起帶去田裏。只要逢上刮風下雨,我再也不去擠別人的傘,而是取出我自備的壹套簡易雨具,頭上頂個碗,肩頭披雨笠。雖然兩樣都不保險,碗經常滑到地上,雨笠也是漏雨的,可再也沒有那種傘沿水澆下來,我也不再發愁下雨天會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