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落去后,柳湘莲又窜了出去,刚才有几块大石头没炸开,再来一次。
哨子一响,所有的人老老实实找个地方躲着,轰隆隆的声音过后,抓起锹镐背上箩筐就去干活,这一处断崖已经被炸没了,清理干净后,大车就能畅通无阻的进出无碍。
行了,这不就知道老老实实的干活了吗,李修留下柳湘莲看着,和贾敬回了玄真观,坐在树荫下开始喝茶聊天。
聊着聊着,就说起了惜春的身世,李修一直没搞明白一点,这位四小姐是不是贾珍的胞妹。
一奶同胞的胞。
贾珍今年三十六岁,儿子贾蓉十八岁,怎么来的十二岁的贾惜春。
“你见过我小女儿了?”
“是啊,去我家做客的时候,我见了她一眼,小姑娘挺懂事的。”
贾敬神色一黯,指指玄真观外一处土包:“那就是我发妻的坟,惜春就是生在了这里。你以为这里只有义忠亲王的灵骨吗?义忠王妃也陪着亲王葬在这里,我发妻给发送的。那时此处只有我和我的发妻,我婶子连个下人都不敢派过来,生怕受了牵连。我为了保全两家的基业,弃了族长。我们老两口抛家舍业的守在这里,自然就有了惜春。这有什么稀奇的。”
“您今年高寿?”
贾敬气的扭头不去看他,没好气的告诉他:“我跟你爹不仅是同科,还一般大的年纪。他二榜第三,我二榜第四。”
李修啧啧称奇,你女儿还真是个嫡女呀,那日子过得可不怎么样,尤其是跟她哥哥比起来,真是不怎么样。
“想见见她吗?现在跟着我没过门的夫人抄书赚钱呢。就是她年龄写不了多少字,赚钱挺少的。”
贾敬一愣,我小女儿抄字赚钱?我堂堂宁国公府的嫡小姐,怎么跟落魄的秀才一样了,给人家抄字赚钱?
“我婶子没给她钱?”
“二两生活费。”
“那珍儿呢?没给他妹妹钱?”
“那我哪知道去,我还没见过你儿子和你孙子呢。说来也怪,我就在你们家斜对面住,怎么一次也没见过他们呢?”
李修想了想,恍然大悟:“我出来的早,他们又回去的晚,不得拜街坊。”
贾敬皱着眉琢磨这个道理,李修把话点到不管后续了。
这里面有个缘由,三春同去林府,惜春和宝琴一般大的年纪,自然就说的上话,两个人不免就谈到了家境。
贾惜春在他家做客时就说过,三个姐妹中,最穷的就是她和迎春。迎春是因为她自己不愿意张嘴要,自己是要不到。
别看门对门的就隔着一条街,贾惜春一个小姑娘家,还就出不去那扇门。一来二去的心也就冷了,自己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她就是贾母留在手里制衡她爹贾敬的人质。哥哥贾珍根本顾不上的她的死活,有人养着就行,不用他操心受累的,何乐而不为呢。
薛宝琴很心疼她这个同龄的小姐妹,自然就把事告诉了黛玉和李修,也是抱怨大人们是不是都这样,自己爹妈把她兄妹两个放在李家后,也是回了金陵忙活着生意还有差事,根本不知道来看看自己。
黛玉一顿好收拾她,还长了心眼了你,知道在三郎面前撒娇说小话,以后离你堂姐远点,好好的姑娘家,学着这么做什么。
这些故事李修自不会和贾敬说起,就是把贾惜春的事挑着一两件告诉了他。帮贾惜春是一方面,再整整贾珍才是硬道理。
哪来的道理?
贾琏说的,贾珍想着把尤氏姐妹接进府,让他帮着给安排一下。
李修出于好心,提前帮着安排,还生怕安排不好,找你爹一起给你安排。
贾政终于回来了,哭丧着脸进了玄真观,六部阁老们骂了他一通,五品的员外郎对付不了一些卖苦力的,要你何用。
贾敬听完也是骂他,真心的废物,你倒是告御状去啊。
贾政说不敢,要不就算了吧。
李修唉哟一声,站起身给他几张纸:“这是码头施工主意事项,按着这个办。不干的让他滚蛋,一分钱不给结,让他们告状去。阁老们怎么骂的你,等他们来了,你怎么骂回去呸!这话算我没说,你也不敢。放心,你把人都开走了才好,我手下的人很快就能补进来。”
贾政还想说什么,李修一瞪眼:“挺好的活,还让您守着您哥哥,怎么就给办成了这样?走了,我还一屁股活干不完呢,竞帮着你忙活了,我图个什么。真是,受累不讨好。”
说完便宜话,李修去喊上柳湘莲,打马回家,陪陪自己爹妈,再去看看后院仿造纺织机的进度怎么样了,当官了吗,这点空闲不会给自己找还行。
黛玉是每天下午和李纨一起带着贾蘭和宝琴过来看看李夫人。
娘几个正说笑呢,李修跑了回来,擦把脸就着黛玉的碗喝口茶,没说几句话,风风火火去了后院,纺织机的事不能耽搁,早点搞出来在自己手里,家里又能有进项了不说,还能虎视江南,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纺织厂就能启动,彻底摧毁江南的经济命脉。
李母哼了几声,对儿子的态度很不满意,问黛玉:“三郎在外,可有没有什么花花心思?玉儿,有些事你可不能手软,当断不断必生后乱。琴丫头还小不懂,你可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黛玉仔细点头听着,也跟李母说这事:“三郎还好,我把紫鹃放在他身边后,也没见他是个贪恋床帏的,反而还把紫鹃给抬成医女,是个用心的男人。”
李纨给她点破这层窗户纸:“他呀,是怕长子不是你的,所以才不缠着紫鹃。紫鹃没给你说过他们的事么?”
黛玉脸一红,低着头小声的说了句说过的。
李纨就笑:“你们主仆还真是相互都不瞒着。不过,妹妹,你可想好了,内宅不宁,闹腾的可是你。我是看着有两个起了心思的,不能轻易应允知道吗。她们身份特殊,进来怎么办?总不能跟你一头沉。”
黛玉绞了绞手中的帕子,咬着牙细细的说了一番话:“她们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咱家不吃亏就行。”
李母和女儿对视了一眼,放了心。林黛玉的内心可不是她外表那么样娇弱,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都能抗的住林黛玉,要不是一番情思尽毁,岂会香消玉殒。
又何况,今生既然遇着他,衷心怎会成虚话。
别看着自己娘死的早,内宅的事没人教,在贾家这么多年看着后宅那些反面教材,就够黛玉无师自通的。
先说邢夫人的策略,那叫一个放任自流,真是贾母的说的那样,只管哄好了老爷就行,也不管他的身子。
怎么管?邢夫人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嫁进来,硬是怀不上,赦老爷的身子什么样就不用多说了吧。
再说王夫人,留下赵姨娘是因为她有儿有女,是给贾家续了香火的人又留了一个既没香火也没存在感的周姨娘充着数,一妻两妾的生活本来挺好,三郎给她填了堵,送进去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进去,以后要是那位姨娘有了身子,你看王夫人会不会用全套的手段。
凤辣子,干脆就没给贾琏留着妾的位置,就一个平儿是通房丫鬟,要是抬妾,也是抬她。
宁府略过不提。
这三家来看,没一个是能处理好后宅的。要么没个规矩的瞎来,要么阴私手段太多,要么一味的斗狠,都不是林黛玉的选项。
反面教材吗,可不就是提醒她不能犯的哪些错误都呈现在她眼前。
她嫁给李修已成定局,养着宝琴也是为了给李家能多开枝散叶。有一个和自己心意相同的姐妹,总好过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紫鹃和雪雁更不用说,今生跟定了自己,她们有了儿女,自己一定会让她们有着自己的生活。
一个良妾薛宝琴,这是能给分家产的。
两个小妾雪雁和紫鹃,将来她们不必依附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本来计算着稳妥了,忽然冒出来她们两个,我这一桌的饭,两拨的客人抢着吃,那怎么能够。
想吃我家的饭,先给自己挣够了养老的银子再来,我没那么好心拿着三郎辛苦挣来的银子贴补你们花。
正房就是气势足,把这意思说给李母听,李母立即应允,就这么办,吃亏的不是咱家就行,我的儿媳妇就是你林黛玉,别人你看着办,我不插手你们家的事。
林黛玉笑逐颜开,婆婆给了自主权,自己的小日子可就好过的很呢。
晚上吃饭的时候,李母就敲打了一下儿子,碗里的才是自己的,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没那么大肚子,小心撑着。
李纨只是笑,黛玉一脸的风轻云淡表示听不懂,三郎你是不是饿了,多吃点,我给你夹菜。
李修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好说是是是,碗里的吃的才香。话是这么说,心里可不一定这么想,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现在要紧的事来了,自己的哥哥给朝廷报急,陇西大旱缺粮。
陇西就是以后的甘肃,按理说不缺水,尤其是兰州附近,黄河在那里缓缓而过,没有陕北黄土地的泥沙,格外的清澈。
尤其李修还在兰州上了四年的大学,怎么会不知道那个塞外江南呢。
可陇西也不全是水乡之地,高山盆地平川沙漠戈壁滩是兼而有之。兰州不缺粮食,别处可就难说了。
尤其是河西走廊一带,这里地近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风急沙大,山岩裸露,荒漠连片,都是难以耕作之地。
要说他们干旱那绝对是干旱,不存在任何虚报瞒报,事实可能更是艰难。单是每年必来的黑风暴,一个防范不好,就能让刚刚泛绿的幼苗悉数尽毁。
“爹,朝廷以往的政策是什么?”
李守中伸出三根指头:“从陕西调粮、从山西调粮、从山东调粮,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这活谁去?”
“户部去一个郎中,要是灾情太大的话,侍郎也得去。”
李修就想得到了陆鸣,要不,找找他?
“修儿,你是不是想着跑一趟呢?”知子莫若父,李守中看出了小儿子的心思。
李修确实想去看看大哥,顺便去一个将来让国人心痛无比的地方。上大学的时候他可是去过的,看着风沙剥落颜色的雕像,看着因没有更好技术的修缮而不得不重新堵死的洞窟,去过的人,都有一份悲凉在心头。
民族瑰宝,就因为这样那样不得已的事情,两千两白银贱卖了。我出四千两,莫高窟,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