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爆炸的音浪震的大殿里的妃子宫女们是人仰马翻,李修憋住一口气使劲的按压耳膜,要让自己尽快的恢复听觉。
从腿上抽出三棱刺,推开门跳了出去,一地的残肢断腿血肉模糊。
“杀回去!”
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后,冲向行宫门口那群被惊天一爆震傻了的人。金吾卫最先跟上,内侍们也举着碎砖破瓦冲了过去。
一声惨叫惊醒了叛军,转身就跑,实在是被火药的爆炸摧毁了胆魄,也颠覆了认知。这绝不是人间的手段,神鬼皆惊。
李修是巧妙的借助了建筑群形成的闭合空间,使得爆炸的能量放大,光是音浪都能杀人,水溶的尸首就告诉了大家这一点,双耳流出的血污汇成了一摊。
裘世安跌跌撞撞的出来,在众多尸体中找到了他,仔细看了看,放声大笑:“水溶已死!水溶已死!”
外面的人听见了一齐大喊水溶已死,叛军更是肝胆俱裂,李修带着金吾卫和太监追着一群叛军奔逃。
战场厮杀的各处出现了短暂的停顿,都呆滞的看着一群太监疯了一般追着叛军,只要抓住一个,几个人上去扑倒在地就是一顿撕咬,弄没了气再追下一个。
连李修都傻了,回头看看陵寝的山头,心道:老子不会放出来一群僵尸吧,场景略显诡异啊,一定要用牙咬的吗?一地的武器就不知道捡起来用用?
人在极端的情绪下,最本能做的事就是撕咬。女人生气时最喜欢抓过男人的胳膊来留个牙印,通过牙齿的闭合释放出怨气,就是明证。
内侍们也是通过这种手段释放出他们心中的恐惧和愤怒,此一战,死上百内侍,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永正叹息一声,不忍直视。放下千里镜对皇后说道:“李修给朕留了一个祸端啊,这些见过血上阵能杀敌的内侍,朕可不敢留在宫中了呀。”
皇后指指林黛玉:“都给她们家去。”
黛玉蹲身称谢:“杀人是为国,救人也是为国,臣女谢过皇后赐人。只是,医院住不下这么多人。”
皇上哈了一声:“还真是两口子,就知道四处找不要钱的房子。朕的皇宫够大,你要不要?”
黛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皇宫是天家的,天下也是天家的。那就让这些为了天家拼命的人住天下吧,就当还在皇宫里一样。”
我情郎在下面给你们拼命,那些内侍跟着不畏生死的搏杀,你一句好怕怕,就不要人家了,是仁君该做的事吗?
还要送我们家去,我们家敢用内侍吗?居心叵测,不是个良善之辈。
永正帝想回句嘴,又一看林黛玉带着个帷帽就是不让自己看模样的戒备样子,气的转身就走。朕不跟你个小丫头置气,朕去找李修的麻烦。
皇后也是好笑,真是个不让人的小丫头,李修以后有的罪受咯。
帝后二人在陆鸣的护卫下慢慢的下山,战局已定,出山收拾残局去。
李修已经和神武将军并仇都尉见了面,三个人盘腿坐在地下认真的聊着以后合作的事。儿子都要跟着他混,当爹的总要表个态。
“留在京里做做事不好吗?跟着我这个五品的没前途。”
“贤侄啊,留在京里也不过是补个牙门将之类的差。你还得赈灾去,给个录事要么同知,总好过孩子们回去成了众矢之的。”
护驾的功劳很大,怎么完全消化吸收这份功劳就是这俩爹要替孩子们想的事。别看李修官小,可他实权的很。以前多少的瞧不上,此战过后,谁还敢侧眼看他。
有,贾元春。
带着死中得活后宫嫔妃们列着队出来找李修,仗也快打完了,皇上呢?把我们扔下不管的皇上呢?
俩爹见势不妙,见了礼后躲的远远的,只让亲兵们上前护卫住她们。
李修算是服了贾元春,做戏都不会。气冲冲的找老公算账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得会以柔克刚,成天板着一张扑克脸,谁会对你有兴趣。
“各位娘娘,为了护住祖宗陵寝,臣见你们也奋勇杀敌来着,怎的此时又重新梳妆了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有的是比贾元春聪明的妃子,都说李大人是个好官,真心为天家做事的好官。留下一片赞誉后,又回头回去了,不跟着这位憨贵妃找皇上,让皇上来找我们。
等着永正在震天的万岁声中重新回了行宫之后,见到的是一群一身血污手里还拎着刀剑的后妃们。
黛玉瞧着帝后吃惊的样子,心说活该,有本事你把她们也赶出去。
永正稳了稳心神,扭头去找李修,躲在人群后面和他小媳妇嘀嘀咕咕眉开眼笑的样子甚是讨厌。
“众位爱妃受苦了。”
被开窍的贾元春领着姐妹们下拜:“为了祖宗的陵寝不受侵扰,臣妾等万死不悔。只是恨人少力薄,不能杀尽叛军。”
黛玉听见人少两个字就笑,藏在李修背后低低的声音说道:“这就是他们家的女儿?还不错。”
“我教了半天才教会她,蠢得跟她爹一样的不开窍。”
黛玉锤他后背一拳,你教贵妃做事,你怎么这么能耐呢,是不是想着皇上的帽子了。
永正和皇后尴尬了一下,喊过李修来:“如何要让朕的后宫受难?”
李修答曰:“为了不受辱。”
众妃子叩首骂李修不当人子,只顾着自己杀敌,完全的顾不上她们,就算叛军人多,那也不能让他们闯进行宫,为了不受辱,臣妾等只好拼死保清白。
黛玉和陆鸣都点头,这么说就对了,行宫的敌人都是娘娘们杀得,关李修何事。
永正无奈,本来还想趁机敲打一下立下天大功劳的李修,结果自己的女人们上来请功,朕还能怎么说。算了算了,打发他走吧,一对烦心的人,你们爱去哪去哪,朕眼不见心不烦。
“李修,你接旨吧。”
“臣接旨。”
“领了陆侍郎的钦差,带着赈灾的粮草速速去陇西。”
“臣有本。”
“说。”
“臣参上一任钦差陆鸣,不尊圣旨去陇西,半道跑来了铁网山,致使途耗粮草甚多。这些亏损,要他补上臣才愿往。”
永正挥挥手:“他是有朕的密旨,不算抗旨。粮草的事你先从丰台大营里补上。”
“臣遵旨,还是原来那些人吗?火器营还跟着吗?”
“火器营留下,人手你自己想办法。一个时辰内必须启程。”
一个时辰?皇上,您的时间观念该改改了,一个时辰我能把丰台大营搬空。
李修从陆鸣手里钦差的牌子,让五花山四少接过旗幡,带着原有的民工和大同的五百反正兵卒开进了丰台大营的营帐。
一声拆,众人井井有条的在冯紫英的指挥下开始了搬迁。
不多时,各家的爹又送来三百兵卒,李修笑纳,就地开始打造大车,底盘车轮都是现成的,钉上箱板就是车,又让人四处收拢战马,百余辆大车装的满满当当开出了龙门口。
柳芳拦住他问了一句:“剩余的火器和火药呢?”
“炸那么大动静您没听见啊?”
柳芳看了看百余辆大车,无奈的放他过去。裘世安拿走的火药能把行宫彻底炸没了,哪里你就全用了去。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也就睁着眼闭着眼,伴君如伴虎,不易啊不易。
祭奠照常进行,多了几颗人头做祭品,当中的是水溶,陪在两边的是南安郡王和牛继宗。孙绍祖和叛乱兵卒一起填了万人坑。
周贵人被流矢误伤至死,直接葬了。可她家参与谋反,大理寺、刑部、九门提督府抄家拿人,等着圣驾返京再定刑罚。
十余日后,圣驾返京。
北静府封禁,水家灭三族南安郡王府封禁,秋后斩全家镇国公府、缮国公府夺爵,牛家圈禁灭一族石家贬为民。
京中与叛逆往来者甚多,一一查办不在赘述,只有荣国公府一等将军贾赦与孙绍祖来往一事,还有长安县之事一并办理,判罚银五万两。
旨意传进了荣宁二府,宣旨的正是周正。
贾赦认了孙绍祖的事,可长安县的事他是一无所知:“臣有罪是有罪,可长安县什么事,与臣无关啊。”
周正冷哼一声:“那要问问你们家的人了,谁拿着你们家的帖子去过长安。”
一查,正是来旺。
刚要带走,刑部来人传话:“扬州有个人命官司也是来旺所为,这人我们先带走问问。”
周正一皱眉:“拦着我拿人?你们是奉了谁的话?”
刑部一个主簿拉到到了一边:“李郎中托我给您带句话。”
“李修李大人?”
“正是他了,昨天通过驿站转过来的信。”
周正就嘬牙花子,心里着实的怵他,被灌了一肚子盐水的滋味到现在也忘不了。
“李大人不是最不喜欢他们家吗。”
“没说不是,只是让您少插手,别坏了他的谋划,剩下的随您意。”
周正一跺脚:“行!我应了!人你们带走审着,我先收些利息。”
主簿拱手称谢,当众喊过贾琏给了他一封信,带走了来旺。
周正连骂带吓讹走了一千两银子,贾琏送他出府,小心的问着消息,周正没好气的告诉他:“去问问你的媳妇!有条人命就断送在她手里。”
贾琏心惊胆颤的回了贾母的院,怒喝王熙凤到底是什么事。
王熙凤把眼一闭认了命,这事她躲不过去。
贾赦连声的说要赶她出去,邢夫人也要落井下石。正闹得不可开交间,贵妃派人来传旨,问贾赦欠银子的事。孙绍祖已死,可帐却没烂,转到了李修的头上,皇上特意的来问,李修拿着钱是要赈灾用的,贾家是打算给还是不给。
好家伙,荣国府可是从来没这么热闹过,大房这一家子算是躲不过这遭了。贾母又气又吓,哆嗦着说要回老家,京城是住不起的了。
乱糟糟之间,贾琏猛地想起李修还有信,赶紧拿出来打开看,细细读了两遍后,把信给了王熙凤:“你把兄弟救你来了。哼!平时不让我勾三搭四的,你却和外男对上了眼。我可告诉你,做事就做事,别想着什么,小心林妹妹抓花你的脸。”
王熙凤接过信也看不懂,探春过来帮她读信:“是让你先去出首,把张金哥的事推到来旺一家身上去。再去找刚才的周公公,让他带着你去张金哥的坟上认错赔罪。最后呢是把你手里的印子钱都停了,该烧的烧,该退的退。等着都办完了,辞了咱家的管家活,去医院办差,有人等着你。”
贾母大怒:“我们家的事,偏不要他管!”
探春又说:“要是有人拦着你,就让大老爷拿钱,五千两一文钱也不许少。”
传话的内侍一听是李修的信,开口说话:“咱家本不该说话,可要是李大人的事。咱家劝着家里还是赶紧办了吧。实不相瞒,医院那里可是有着上百位和李大人一起出生入死救了皇上的内侍们。这位同知夫人要是去了那,可比家里要受用的多。莫说府上了,贵妃娘娘遇上了他,该受气也是受气。乱军中保着后宫的就是他,得罪了他,就是得罪了整个后宫。老夫人,三思啊。”
“我去!”王熙凤从地上爬了起来。
赎罪罚银我认了,贾家我也认明白了。给李修卖命好过你们家百倍。
事实证明,太监的话在贾家最管用。
周正听说了王熙凤寻他要去给张金哥坟前认罪的话,又思量了一下这事的分量,叹口气,选了个日子出宫,带着一身素服的王熙凤去了长安县。
皇上知道了这事,心里也是别扭,要是没李修舍命相救,自己这次也是要凉凉。虽然给了他钦差,可他还收留了他不敢用的内侍。说来说去的,天家还是欠着人家情。以后还要大用的,凉了心不好暖。
怎么封赏呢,太过就是捧杀。不赏又显得天家凉薄。赐婚好说,可也得等他回来再说,这一走就是两个月出头,也不见他回来,你还真想在陇西做钦差一辈子吗。
正犹豫之间,一天的早朝上,鸿胪寺正林如海请旨:“罗莎国有信件相询,我朝可有官员去接收碎叶城。若没有,他们可以代管。”
永正松口气,李修,朕送你一个名留青史的机会,就算偿清了你我君臣之间的这笔账。
“封钦差工部郎中李修,转任碎叶城为太守,执旌节八件,遇事自决。吏部备案从三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