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二:我次的遗体被葬在哪里了?
随着三人的脚步渐行渐远,用来分离内外的那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关闭。
明亮淡金色的阳光因此被隔绝在外,整个石室内颇为昏暗只有那两盏魂灯跳跃着深蓝色的火苗。
忽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在这没有窗子室门紧闭的空间内呼啸而过,片响,那墙壁刻着的墓主人生平事迹的文字竟然悠悠的亮了起来。
淡蓝的光转瞬而消,那被放在石案的几盆栀子花也随着光亮的泯灭枯萎。
整个景象颇为诡异。
……
从石室里出来之后,院子里的弟子已经少了很多,只剩三两个还在那里许个愿,张无忧三人没有惊动他们,轻声地离开了婳臣院。
相携走在念忧宗的蜿蜒小道,一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张明婳与张景臣夫妻俩的往事,突然,本安静听着的张无忧问了一个问题。
“卿卿,云云啊,你们把为师的身体葬在哪里了?千人冢吗?”
正在说话的宋长卿与季云笙被这句话问的微微一顿,两人悄然对视了一眼,而后点了点头。
宋长卿温和一笑,声音清润如玉:“没有,师尊怎么可能会被葬在那里呢?”
“哦?”张无忧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着两人,“那我被葬在哪里了?不会是长云峰吧?”
系统空间里,听着屏幕的对话,归故缓缓地捧了自己的脸颊,‘宿主大大,你们这样说话也太诡异了点儿,怪吓系统的。’
‘确实有点儿哈。’张无忧认同了它的话,而后又道:‘不过,归故,我在问正事儿呢,你不要插嘴,一会儿我再和你玩。’
归故撇了撇嘴,‘行吧。’
看着面前神色认真的女子,季云笙抿嘴而笑,低声回了她的话:“师尊说对了一半,你次的遗体确实是在长云峰,不过并没有入土。”
“什么?”张无忧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没有入土?为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宋长卿荡漾着笑的眼眸倏然暗了下来,里面饱含着张无忧所看不懂的情绪。
只听他徐徐道:“师尊,因为您走的突然,因为弟子一心想着您会回来,因为弟子念您至深,不舍那黄土将您掩埋。”
“这…”张无忧被他这一段话说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这对她的感情怎么会这么深?
她以前到底做了什么让徒弟如此念念不忘?
张无忧微微转眸看向了二徒弟,她迟疑出声:“云云,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季云笙点头,“我与大师兄想的一样,不舍得如此爱干净的师尊被泥土沾染。”
闻声,张无忧抿了抿嘴,随后她又问:“你们刚才也说了是在长云峰,峰顶也就我那一间小竹屋。
我在竹屋中并没有看到以前的身体啊,所以你们是把它放在哪里了?”
季云笙前了两步,垂着眼眸看她,“师尊这么想知道吗?”
“当然啊。”张无忧直截了当的回了他,“我的身体我当然想知道被放在哪里了。”
清风徐徐吹过,将三人的发丝微微带起,而又落下。
宋长卿伸手握住了张无忧的手,他看着她脸是一如既往的笑,“既然师尊那么想知道那咱们便去看看吧,反正早晚都得看的。”
反正早晚都得看的。
听到后面这一段儿,季云笙转眸瞥了旁边人一眼,这句话是与他自己说的,也是与他说的。
平整的青石板路赫然出现一个艳丽的红色传送阵,阵法的纹路好似有着点点火光,待三人踏去之后那火光泯灭,片刻,阵法消失无踪。
在长云峰后山墨竹密集之处有着一间石室,石室不同于婳臣院的那般狭小,看面积约莫有百十平方。
但是这么大的一片地方里面却极其空旷,只在那室内正中央放着一副散发着阵阵冷意的冰晶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张无忧刚刚踏出传送阵时,便被面前的景象给惊到了,她抓着两个徒弟的手向着那副冰晶棺走去。
冰晶棺顾名思义实乃冰晶所制,质地通透,透过棺盖其内景象一览无余。
张无忧站在棺材前,她低垂着眸,就这样看着棺内。
女子身着一袭无任何装饰与刺绣的白色长裙静静的躺在其中,一头如墨般的青丝未挽铺散在其身下那纯白色的锦缎之。
她面容恬淡安祥,以她的神色,如若不是那毫无生气的身躯,无人会把她想成一具尸体,而只会觉得她是在那阳光温暖的午后小憩。
张无忧看得入了神,她松开了两个徒弟的手,渐渐的屈膝蹲了下去,伏在棺盖,她的手指似有些迟疑的向着尸体的脸颊而去。
她并没有碰到她,两者之间隔着一道阻碍,入手的是一片冰凉。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尸体,你会有什么想法?
这是院长奶奶问过张无忧的一句话。
她当时回答的是:“我不知道,因为没有见过。”
后来没过多久她便见到了,白发苍苍的老人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撒手人寰。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你自己的尸体,你会有什么想法?
疑惑?震惊?惊悚?惊奇?
这是归故再一次张无忧快要完成任务时问过她的话。
而她当时回答的是:“我不知道,没见过。”
而之后的不久,她便在这个世界死亡,当时其实她可以看到的,但是她没看,她直接回了系统空间,因为她想回家,孤儿院的孩子们需要她。
在今天,她见到了,一具安静的躺在自己面前的自己。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张无忧仔细的想了下,结果发现一堆词汇都无法将其具体形容出来,百感交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反正就很奇妙,似激动,似兴奋,但又比其平和。
宋长卿与季云笙又恢复了安静,他们看着自家师尊把手指伸出去,收回来,伸出去,收回来,最终又缩回了袖子里。
那模样,你说她一百多岁了都没人信,就像一个不知世事刚从大山里走出的少女一般,看什么都眼含着星光。
看着她这幅神态,两人在心里又肯定了一回让她来看一看的想法。
不然他们又怎样会看到如此可爱的师尊呢,遥想一次看到她这个模样时,还是一千一百多年前她第一次御剑飞行的时候。
那时的师尊站在剑兴奋极了,想朝他们招手但又因为自己一直保持的“端庄”而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末了,她下了剑依旧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挨个摸了摸头说了一句:“这些都是小意思,你们大了也可以的。”
但是他们那时候明明看到了师尊差点一脚踩空从剑掉下来。
……